禮拜嬋娟

提到郭沫若五幕話劇《屈原》，就不得不提到嬋娟。首幕開始，屈原便朗誦《橘頌》：“……植根深固，不怕冰雪雰霏。賦性堅貞，類似仁人志士。”繼而，是屈原之得意弟子宋玉之朗誦：“……你年紀雖小，可以為世楷模。足比古代的伯夷，永垂萬古！”一番慷慨激昂結束，宋玉問屈原：“先生，你這是為誰寫的？”屈原答曰：“是為你們年輕人寫的，當然也就是為你寫的。”在場還有另一屈原追隨人嬋娟，嬋娟只是默默聆聽，內心激動，卻不置一言。

話劇最後，宋玉在昏聵悖謬之世中背叛屈原。學識才能遜色於宋玉卻有靈氣的嬋娟，立身行事均遵循屈原在《橘頌》中之教導。

且聽第三幕臨末嬋娟言簡意饒的台詞：“啊！先生，你的嬋娟是不能離開你的，如果你死，嬋娟也要跟着你一道死！”嬋娟在第五幕第一場仍被囚，最終被衛士所救。而在同一幕第二場《雷電頌》後，則見南后之父鄭詹尹，給帶着手銬的屈原送來甜酒。鄭離去後，歷盡艱辛的嬋娟出現了，又意外又驚喜的屈原痛惜地對嬋娟說：“嬋娟，你口渴嗎？”“這兒有杯甜酒，你喝了它吧。”悚然揪心的一刻到來了。嬋娟一飲而盡，卻隨即臉容漸變。她醒覺了，並對屈原言之：“先生，……那酒……那酒……有毒。”接着，就乃生命在從速消磨的嬋娟的絕唱，嬋娟的天鵝之歌。只見即將萎謝凋落的嬋娟，用盡全身力氣傾訴：“……先生，我經常想照着你的指示，把我的生命獻給祖國。可我沒有想到，我今天果然做到了。我把我這微弱的生命，代替了你這樣可寶貴的存在……”情操燦如金玉的嬋娟的這段台詞，雖難度不及《雷電頌》，但在情感深度上，卻也是演員的試金石。一九四二年《屈原》獻眾時，由張瑞芳飾演嬋娟；一九五三年《屈原》獻眾時，由王蓓飾演嬋娟。我當然都無幸目睹，但卻相信她倆必能出盡渾身解數，不會辜負值得禮拜的嬋娟這個角色的。

一九八○年，中央戲劇學院重排《屈原》，在劉雪庵重寫《屈原》的配樂時，導演金山居然還能哼出其一九四二年飾演《屈原》時記住的《橘頌》的旋律片段。《橘頌》之令人刻骨銘心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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