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豪傑無不低頭
尾禡過了,已是急景殘年,進入臘鼓頻催的景象。臘鼓是甚麼?時代的變遷,早已沒有這詞語。據《呂氏春秋 · 季冬》:“命有司大儺旁磔,出土牛,以送寒氣。”這是說,在季冬(十二)這個月,天子命令主管官吏大規模舉行儺祭,四方城門都割裂犧牲,並製作土牛,以此送陰冬之氣。《荊楚歲時記》:“十二月八日為臘日,諺語:‘臘鼓鳴,春草生。村人並擊細腰鼓,戴胡頭,及作金剛力士以逐疫。’”其實也是歲晚除疫的一種現象。所別者,今天的防疫是打針、隔離、核酸檢測,隨身健康碼,工作繁複,但疫情數倍於荊楚的當時。這不能說是人類的退步,應是病毒不斷惡化,一代惡於一代,於今已變種,名之曰:“奧密克戎”。
控疫、防疫,這話題實在太沉悶了。不過習俗中還有很多可以一談的,那就是“頂上”的問題。昔日在尾禡以後,電髮店坐滿了姑娘、大姐、師奶。她們都是“洗濕個頭”,欲罷不能,等待坐上“電椅”的一族;男人比較快捷,只是“飛髮”而已。“飛髮”與“非法”音同義別,相信“飛髮”一詞是廣東方言。飛,除去也,謂將礦物藥末或顏料研成粉末,浸在水中,以漂去浮於水面的粗屑。元好問《續夷堅志 · 延壽丹》:“光明硃砂一両,飛過用之。”即此,是則飛髮亦“飛過而爽之”也。
既是臘鼓頻催,飛髮舖同樣要貼一副春聯。話說,名儒吳稚暉,抗日期間在重慶,某理髮店求他賜春聯墨寶,以光門楣。他寫道:
憑我雙拳,打盡天下英雄,誰敢還手?
就此一刀,剃過世間豪傑,無不低頭。
氣勢雄豪,達於囂張,但名儒署款,親筆所書。囂張反成佳話,“神仙放屁”,自是不同凡響。
也有飛髮舖聯曰:“大事業從頭做起;好消息向耳中來。”蓋昔日剃頭是附帶除耳垢的,名為“取耳”。更有聯曰:“四季發財,全憑吾手;一年生計,專靠人頭。”驟聽之恐怖,細味之詼諧。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