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頭已爛賞書時

讀書的樂趣不少。中國的舊式讀書人便頗懂得讀書的風雅之趣。

晚清嶺南名士梁鼎芬就有一短簡云：“羊頭已爛，不攜小真書手卷來，不得吃也。”遙想此情此景，天寒雪重，獨處室中，吃燉羊頭，品小真書，前賢雅趣，令人傾心。周作人亦是此中好手，他講究青燈伴書的趣味，於瓦盞中注滿清油，夜間青光泠泠之下，讀書、消遣，其中意味不足為外人道。

先人們素心如織，竟將讀書這件事兒拾掇得或活色生香，或意味雋永，而今我輩讀書與此相較，實在像是鄉野子弟，自歎弗如。

話雖如此，讀書終究是一種私人的體味，鄉野子弟也有其難得的讀書之道。讀書時不講求享受舉手投足間的風韻雅致，也不求從書中得到些實在利益，所謂的黃金屋、顏如玉皆為浮雲，不過是懷揣一顆赤子之心，徜徉於偉大的作品中，捕捉一些歷久彌新的神秘力量。赤子之心也懂得敬畏，小心翼翼地追隨偉大的作品，獨享個人的百感交集。這樣的方式，於我而言，不失為一種快樂與收穫。

偉大的作品未免顯得過於嚴肅，那麼日常生活中便無法拒絕其他雖稱不上偉大，但也十分誠懇的書寫帶來新鮮的力量。《南國文藝》二○二二年刊正是這樣一部由諸多認真且充滿誠意的作品集結而成的文集。文集作者來自上海、廣東、山東、雲南、澳門、香港，及海外的美國、德國、葡國、俄羅斯各地，經過精心審稿篩選，最終選出十三篇文論、六篇散文、十二首詩歌及三篇小說。集中無論是學人隨筆，抑或是文藝小品，其間閃耀的智慧之光，皆足夠點亮案頭枕畔的盈盈燭火，供你我深思與靜默。

此時正值冬夜，澳門的冬意雖不甚分明，但窗外仍有晚風呼嘯，窗內案旁獨坐，聽得汽笛三兩聲，手執舊書一二種。舊式文人的真風雅如今雖式微，但也且容你我附庸一回，學得那一二分情韻，倒也不辜負眼下光景。

正所謂“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此情此景，豈不妙哉？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