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站的旅客請準備
重新回到遠途列車中,孩子們引領等待着餐車到來。終於來了,售貨員為孩子一一介紹每樣商品,這位小顧客深呼吸,選了包鱈魚香絲。童年的時候,我以為他們賣的是相思。父母都是離家打拼的人,總在最擁擠的時刻返鄉。火車長長的,鐵軌長長的,一定就是這樣,這是一條相思路。
連鏡頭,都是長鏡頭。
“這是一班彷彿承載着世上所有淚水的列車。”孩子們在車廂裡吃着零食,我讀書,繪本作家奧爾加 · 格里班尼克的戰時日記《烏克蘭的眼淚》(皇冠出版)。她刻寫的,不過就是此刻的生活小細節,卻都是人類最痛的事情。
她所在的車廂,滿是離開丈夫的母親與她們的孩子。母親們忍着眼淚,努力安撫不安的孩子、跟孩子們說爸爸會搭下一班車跟上,“孩子們全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玩具緊緊抱在懷裡”,“列車上的淚水滿載”。因為太好奇了,我上了作者的Instagram(她寫自己在孩子們的手臂上都寫了名字、出生年月日和電話。她寫自己用了十分鐘的時間去決定丟下三十五年的人生……)屏息打開了那些圖畫,戰爭什麼的都沒有出現,許多花和草,就像她寫戰爭前悉心照顧的花園那樣,揹着家屋的夜蛾仙子、狐狸與獾、黑暗中的光、寧靜的夜雪,那些畫面充滿聲音。
停靠站到了,乘客們拎着自己的行李下車。(她急需一部嬰兒車,以及小狗的登機籠。)一位女士壓着自動門開關,以免那位陌生孩子被夾到。
旅程上,人們為彼此補充缺失之處,並互道感謝。(她說自己感傷,因為成了“必須接受幫助、向別人討要東西的難民”。)我看着這些,質問人類是如何在巨大與微小的互助裡走向未來的?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