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因瓶)偷來的時間
前段時間於埃及旅遊時,因當地比北京時間慢六個小時,在廣州上飛機前,手機電子錶顯示的還是習以為常的點鐘;到了開羅,一下飛機,連上埃及的網絡,時針登時就往後退了六格。自此,我每每與遠在家鄉的朋友聊天,總有一種多佔有了六個小時的竊喜感。
早上起身,或是在漂亮的酒店臥房裡,或是於狹小的郵輪船艙內。遇上必須凌晨四點就得睜眼的緊湊行程,則連晨光也尚未醒來。旅遊大巴滿載睡眼惺忪的乘客,在黑暗、寂靜的街道間穿梭,行過沙漠,旅人們半夢半醒地目睹黃沙上緩慢的日出——即便是這樣的時刻,我的通訊軟件裡也會出現朋友間的問候與閒談。
不過,大概下午六點左右,即澳門的深夜十二點,友人便會向我道一聲晚安,留我獨自度過埃及的黃昏與夜晚。說是“獨自”,未免有誇張的嫌疑。畢竟我是與母親一起旅行,又有眾多的旅行團團友相伴。可精神上,似是就此和故鄉短暫地中斷了聯繫:家中的一切都已陷入沉睡,唯我一人於異國的土地上徘徊。
時差帶來的不適感卻並不存在。每日在金字塔、神廟、博物館間行走,一回住宿處,梳洗完畢、換好睡衣後,通常都是倒頭就睡,中途也不會醒來——只除了停泊尼羅河岸邊郵輪上的某一晚,我忽地驚醒,聽到落地窗外有開了音響的小船駛過。熱鬧的樂聲迴蕩於河面,隔了窗簾布,我看不見外頭的情景,只能想像那是一艘尋歡作樂的遊船,上面的人在慶賀聖誕節或別的什麼喜事——不過這樣想了一想,下一秒也就沉沉睡去了。
我所偷來的六小時,多數用在了景點與景點間的大巴車程上。有時拉開一點簾布,輕輕看一看街頭市井的景象;有時候把窗簾掩好,專心埋頭與友人交談。對故鄉與故鄉的人的思念,想來也是旅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李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