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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1月31日
第C08版:鏡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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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鷗來過的電影院

海鷗來過的電影院

已經有好些日子,她沒有進戲院看“小品”了。上一次是《海鷗來過的房間》,這一次,又是海鷗。要不是朋友專誠推薦,說感覺這齣《海鷗食堂》很適合她看,她大抵是會錯過它的。

電影講述來自日本的幸惠(由小林聰美飾演)遠赴芬蘭經營食堂,希望為當地人帶來簡樸美味的傳統日式料理,可是開店以來日日“拍烏蠅”,而她堅持作為食堂主打的“招牌飯糰”更是無人問津。一天,一個失意的芬蘭男人喝過幸惠泡的咖啡後,說不錯,但可以泡得更好喝,然後,便徑自在店裡教她泡起咖啡來。注水之前,他還莫名其妙地把一隻手指插進咖啡粉裡,唸了句聲稱會使咖啡好喝的咒語。幸惠喝了一口芬蘭男人泡的咖啡,露出了“真的更好喝”的眼神。當芬蘭男人不經意地回了她一句“別人泡的咖啡會比自己泡的咖啡好喝”時,幸惠瞄了芬蘭男人一眼,似懂非懂又若有所思……而在戀愛電影館裡看着他們這一幕的另一個她,像被芬蘭男人那句話擊中似的,忽然想起了另一個他……

有一陣子,他每天早上泡咖啡時,都會順便為她泡一杯。然而多年來,其實她是天天喝茶的。她也喜歡喝咖啡,只是沒有天天喝的習慣而已。但她喜歡喝他為她泡的咖啡,儘管很多時候,她更喜歡的,是陣陣咖啡香瀰漫室內的氣味。後來,她也嘗試自己沖泡咖啡。拿起他留下來的那半包巴西咖啡粉,上面寫着百分之一百亞拉比卡,將兩大湯匙的份量放進濾紙裡,水燒好後,把水緩緩注入濾紙,看上面浮起一層薄薄的、混合着啡色與白色的綿密泡沫,再看咖啡慢慢地滴漏進杯子裡……滴滿一杯後,她滿心期待地喝了一口,便給他發了條訊息問道,為甚麼她泡的咖啡沒有他泡的好喝呢?

後來的海鷗食堂,相繼地加入了兩個同樣來自日本的女人。一個是粗枝大葉又率真的小綠(由片桐入飾演),另一個是剛卸下了多年的家庭責任後,打算放飛自我卻在抵埗時丟失了行李的正子(由罇真佐子飾演)。在幸惠抱着“用心做好食物,大不了便關門大吉”的認真又豁達的經營心態下,店內的生意不知不覺地好了起來。看着滿座的海鷗食堂,正子滿心讚賞地對幸惠說,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真好,幸惠卻說,她只是不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而已。那兩句聽似一樣的對白以不同的方式說出來,要是細嚼一下的話,分別可不少呢。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可以是理想也可以是任性,然而,不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需要的是足夠的底氣。

一天,航空公司總算將丟失多日的行李,寄回給已打算放棄的正子。當正子在旅館打開行李箱時,那些某次她從芬蘭森林裡採摘後,卻不知怎麼弄丟了的蘑菇,竟就在行李箱內閃閃發光……同一刻的電影館裡,眼睛張開、被大銀幕上那些金燦燦的蘑菇而小驚訝到的她,在正子身上看到了“遺失與尋找”的命題,同時,彷彿被那些奇幻蘑菇打開了內心世界似的,更深一層地,她看到的是“放下與得着”的一份小驚喜。她覺得她可以寫些甚麼,那時她這樣想着,不是影評,不是觀後感,或許,會更像是一篇散文或小品文,又或者是一篇微小說,甚至是一種實驗性的混合文體又何嘗不可?

荻上直子被譽為最會拍美食的日本導演不無道理,這齣《海鷗食堂》呈現了無數個叫人食指大動的鏡頭,畫面裡更滲透着生活日常中一絲絲的小確幸,以及一點又一點莫名其妙的小魔幻,還有電影裡的處處留白,刻意不多交代各人的背景與事件的因由,都讓看畢電影的她有一份意猶未盡的喜歡。忘了有多少年,她已經沒有由心底微笑着離開電影院了。

她憶起當背包客時,每每在旅途上遇到不同文化背景的旅人,儘管無盡好奇,交流時何嘗不是處處留白?不似辦公室裡凡事交代和詢問清楚,或親友間過於熟絡有時反而難以舒心。很多時候,點到即止的場景和關係,反倒讓她最沒有壓力,心情也更放鬆,不知不覺地,亦更願意打開自己,讓另一個更寬容、更無包袱的身心走出來,於可以隨意留白的異地,跟陌生的旅人們談天說地。而她知道,那份旅人之間默契般的留白,出於一份對彼此生活背景不同、文化差異的互相尊重。

那個星期四晚上,電影落幕後,久遠的記憶隨一陣難得的微風揚起。電影中的三個日本女人讓她記起多年前的自己,也曾獨個兒去過姆明的家鄉芬蘭,去過有設計之都美名的首都赫爾辛基,可惜當時是嚴寒的一月初,跟電影中的風和日麗實在南轅北轍。當年尚自命不怕冷的她,身穿及膝的羽絨大衣,在攝氏零度以下的戶外,每走過一兩條積着厚雪的街道,便要裝作進店看看東西,好為身子討點溫度。要是當年已看過《海鷗食堂》的話,她很可能會走進店裡,坐下來,點一杯唸過咒語的咖啡,還有一份樸素地包裹着幸惠與她父親回憶的招牌飯糰吧。

王慧詩

2024-01-31 王慧詩 1 1 澳门日报 content_317168.html 1 海鷗來過的電影院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