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 記

我曾經有一個非常喜歡、非常珍惜的小公仔。掛在書包上怕遭雨淋，放在書桌上怕蒙了塵，天天都忍不住要看它幾眼，替它抹抹身上的灰。

這個小公仔是朋友送的。那年冬天，穿着羽絨服都感覺到一身寒氣，那個朋友把小公仔送到我家門前，輕輕放在我手心上，微笑着跟我揮揮手便回了家。小時候沒有多少零用錢，這個小公仔是我看中了卻一直沒買成的。朋友知道了，悄悄存了錢，一夠錢買下來就立刻送給我。

朋友之間，哪有不吵架的。但是，只要看到這隻小公仔，氣就消了。

事情過去太久，我已想不起後來是因為甚麼斷了交情。總之，現在大家不是朋友，很多年沒有聯絡了。當時我把對方送過的禮物通通還回去，各種公仔、幾本小說、可愛的小銀飾、一些我現在已經記不起來的零碎……只留了這個小公仔，被我放在抽屜深處，不見天日。

後來，不開心的事漸漸放下，我便想翻出這個小公仔擺在飾櫃裡。無他，純粹作裝飾。但是，無論怎樣翻箱倒櫃，就是找不到。

我費盡氣力回想，回想自己上一次看到這個公仔是何時，回想自己有沒有把它帶出門，回想各種可能存放的地方。最後發現，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找了三天，還是找不到，我放棄了。它並沒有順着“你不找它它自然會出現”的規律，而是徹底地消失了。少不免一陣可惜，卻沒有太大的感觸，事情很快就過去了。

我把故事說完，坐在對面的他沒有說話。他失戀了四個月，心情還是很低落。對於失去伴隨的失落感，要花多少時間來平復，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標準，我早已不知道，還有甚麼話可以用來表達安慰。或許，所有安慰之詞都愛莫能助。如今唯一可以做的，是請他相信，事情會過去的，他會好起來的。殘忍也好，幸運也好，忘記始終是人類的一種本能。

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