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圓舞曲

從芬蘭海門林納（Hämeenlinna）芬蘭作曲家西貝柳斯（J·Sibelius，1865—1957）出生地，帶回來的一張介紹西貝柳斯作品的DVD，是我的心愛之物。內裡有西貝柳斯的九首名曲，包括管弦樂曲《芬蘭頌》，為小提琴與樂隊所寫的《幽默曲》中之第二首等。但只聞音樂，而不見演奏團體或演奏人。伴隨着旋律的，是芬蘭偉大的大自然！既可以讓我們為之傾倒於西貝柳斯的音樂，又可以讓我們為之傾倒於芬蘭的花草樹木，尤其是高山、湖泊。

你試聽聽西貝柳斯創作於一九○三年的管弦樂曲《悲傷圓舞曲》（op.44）。樂曲有個長長的說明，大意為：病在床上的母親，忽然被圓舞曲的聲音所驚醒，她於是起床披衣招呼客人起舞，並隨之也起舞。未幾，母親因熬不住勞累而倒地，但頃刻又使出渾身力量再度起舞。好景不長，敲門聲響了，大門打開，死神已站在門邊。

《悲傷圓舞曲》有三段音樂。被稱為死亡圓舞曲的旋律氣氛慘澹，情緒陰森。陪伴着音樂的，是人跡渺遠的原始森林盤根錯節的古老的樹，和滿眼的不知長了多少歲月的隨風轉的草，還有看似蒺藜小徑，卻被無語無言的綠色覆蓋着的不似蒺藜小徑。接着，聽到從兩個P的力度開始的曲調，它慢慢激越起來、生動起來。配合着先是客人，不久母親加入的，步態優雅舞步的，是緋紅色、棕黃色的植物和煙水茫茫的湖：湖中的小島、湖邊的岩石，還有和暖明媚的陽光照在湖上的同樣多彩的亮光。母親不就有了生的希望嗎？然而，死亡圓舞曲仍不斷纏繞其間。總之，音樂活躍，畫面色彩繽紛、姹紫嫣紅；音樂壓抑，天空出來了，但天空密佈着烏雲。樂曲將要結束時，又響起令人怦怦心跳的死亡圓舞曲，它更帶着沉重哀傷。湖又出現了，浪花猛烈地噴濺着；山也出現了，但卻是墨黑墨黑的。母親很快就要被死神帶走了，畫面一切都是黑色的：山，山上的天空；湖，湖中的岩石……

陳 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