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餃子的故事

說起來好像不可思議，唸中學之前，我對餃子那種食物毫無認識。小學時住校，早餐是粥粉麵，廚房師傅變着花樣，午晚主食就必然是米飯了。第一次吃餃子是唸初二那年。中學還是在校寄宿，和同桌的小孟成了好友。

一個假日，小孟請我和阿鳳到她家玩。小孟家在市郊的鋼鐵廠，她家住的職工宿舍，能遠遠看見工廠巨大的煙囪。小孟家在幾排平房的邊上，房前是挺大的一片空地，空地的另一邊，一小塊一小塊的菜地，用竹子各自圍成籬笆。小孟告訴我們，這是她爸媽的副業，閒時職工們種點菜，改善生活。

當我們進入小孟家的菜園子時，一陣驚喜。大概十步就走完的菜地，各種蔬菜長得綠油油的，逗人愛，尤其我們腳下的一片，特別耀眼。“嘩，這些草這麼肥！”阿鳳瞪大眼睛說。我和小孟都笑了。“那是韭菜，我媽的摯愛。”小孟說。說話間小孟爸爸回來了，還穿着藍色工作服的孟爸爸，虎背熊腰，一股北方漢子的豪氣。一見到我們就說：“我們包餃子！”

我從小說裡知道餃子這東西。那個年代，買肉要肉票，每家按人頭每月定量供應。我們的肉票都交給了學校。那意味着，我們要吃小孟爸媽和她弟弟的份額。我心裡一陣不安，孟媽媽已經拿出小簸箕，叫小孟到菜園割韭菜。看得出，其實小孟家的韭菜又嫩又短，還沒有長好。見到大夥的樂勁，我也樂了起來。

一家人圍着桌子包餃子。孟爸爸擀麵皮，我們學着孟媽媽，把黃黃綠綠的菜肉餡兒往麵皮裡塞。孟媽媽包的餃子大小均匀，一個個元寶排着隊，好看極了。而我好不容易捏好了一隻餃子的邊，一看，麵皮穿了，餡兒跑了出來。阿鳳比我能幹，但我希望一會兒不要吃到她包的餃子，因為裡面幾乎沒有餡兒！

肉不多，大夥光吃餃子是不夠飽的。接着孟爸爸又擀了麵條。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手工擀麵條的操作。薄薄的麵皮撒上乾麵粉，粉皮像褶衣服兩個袖子那樣對疊好，然後切成細條下鍋。熱騰騰的餃子端來，我們幾個孩子吃得不亦樂乎，孟爸爸和孟媽媽卻在廚房裡吃素麵。

當我們發現時，桌上的餃子幾乎已被掃光。最後是孟爸爸把幾隻餃子夾到孟媽媽的碗裡，自己吃那些露餡兒的粉皮，那些不成形的次品。我敢肯定必是出自我的“手筆”。

幾十年過去，我一直忘不了那頓韭菜餃子。因為我後來才知道，孟家的餃子，是準備在不久的春節時吃的。大年夜包餃子，是北方同胞的老習俗。對比現今，一頓餃子太平常不過了。但在當年，包含着多麼深的情意！感謝孟爸孟媽，他們讓我懂得了善良和愛。

唐可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