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洋

我的祖父有五個兒子四個女兒。大兒子是他在家鄉淮陰的妻子所生，其餘八個兒女都出生在南洋，我祖母是祖父到了南洋後娶的妻。

據說淮陰老家太祖父是個地主，“家裡的田多得一眼望不到邊，四角有碉堡，收穫季節，會僱人帶槍在碉堡看守着。家裡的黃金用水缸裝了埋在院子裡。”這是祖父長子之女，我的同祖父異祖母的堂姐親口告訴我的。

我總心疑，這裡面應該有不少吹牛的成份。祖父在上海讀完大學後本打算去歐洲留學，後來隨朋友去了南洋，這之前，短暫在淮關監督公署做過調查員。南洋之行，一去便再未回家。

我父親有另一套說辭。他說祖父在三兄弟中排行老二。太祖父因生意之事遣大兒子去南洋，怎知一去不回頭。於是又叫二兒子去“抓”兄長回家，太祖父為怕兒子重蹈長兄覆轍，在他出國前，為他娶妻生子，以為可以拴住祖父，不想二兒（祖父）也一去不回頭。最後派了當時已二十七歲的小兒子去，千叮嚀萬囑咐：萬萬要把兩位兄長拉回國帶回家。

結果，大概您也猜到了：三個兒子都留在了南洋。

當時的江北農村豈能跟上海南洋比，有田有地有黃金有碉堡又怎樣，哪能及得上十里洋場咖啡西裝電影音樂燙髮不纏小腳的女子們和西方先進思想⁈

祖父離開家鄉，在新加坡教書時認識了祖母，自由戀愛了一把，結婚生子——八個孩子，四兒四女。我的父親排行老大。其實他上面有個姐姐，不幸夭折了。

據說祖父脾氣暴躁，父親小時候沒有少捱打，但祖母說話細聲細氣十分溫柔。祖父嗓門再大，只要祖母一出聲，他就安靜了。家中大事小事也都是祖母拿主意。據說祖父母一輩子相敬如賓，很是恩愛。

（父輩的事 · 二）

谷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