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清人書法絕句

徐積餘乃昌

全盛江南想昔時，風流儒吏續唐詩。

積餘季世留真譜，百宋一廛申後期。

清代藏書家兼好刻書者多矣，延至季世，風流不墜，南陵徐氏其一焉。徐氏名乃昌，字積餘，安徽南陵人，久客淮揚，收藏甚富，若經籍書畫金石碑拓甲骨彝鼎銅鏡泉布之屬，所在多有。精版本目錄之學，好校書、刻書，室名積學齋、小檀欒室、鄦齋、鏡影樓，發冢得隋碣，又號隨庵。前後刻書四十年，計叢書、單刻總數逾二百種。或傳舊刻，《隨庵叢書》及《續編》影寫宋元舊本，追踵蕘圃；或存文獻，《小檀欒室刻閨秀詞》、《懷豳雜俎叢書》刻清人倚聲傳閨閣姓字無慮百數十家；《鄦齋叢書》刻乾嘉道咸四朝名儒碩學未刊稿本，類此皆有補於學術。影宋本之精者出黃岡陶氏所刻，足以亂真，故繆荃孫序《隨庵叢書》有云：“昔顧澗濱先生慨宋元舊本日漸散佚，以為將與三代之竹冊、六朝之油素，名可得而聞，形不可得而見，徒使後人咨嗟太息，曾何有毫末之益於藝林哉？何如覆而墨之，勿失其真。是縮今日為宋元也，是後千百年為今日也。”積餘所刻至今不過百年，世人已目為難得，千百年後當貴重如今之宋刻也，況乎梓行清人稿本，乃繆荃孫譽之云：“傳播經學、史學、地學、算學，無所不備，書又多可傳，無偏嗜，無雜糅，叢書之善，至此極乎。”藏策之府，名山之業，託諸後世，則南陵徐氏亦寄名於不朽矣。此徐積餘書法扇面，節臨漢隸五種，依次為《楊孟文頌》（《石門頌》）、《張公方碑》（《張遷碑》）、《百石卒史》（《乙瑛碑》）、《西狹頌》、《曹全碑》，款識“德卿仁兄大人方家正之。積餘徐乃昌隸。”款下鈐朱文長方“積餘”二字小印，引首鈐白文長方“見宰官身”。德卿為徐中立。江寧人，居揚州。好篆刻，無師承，但搜輯名家印譜，專心摹仿，久之大有可觀。張磊盦題其《斐然齋印存》云：“吾皖方子貞都轉官兩淮，亟賞之，顏其齋曰斐然，自是揚州士夫始知徐德卿乃工篆印者。”德卿曾刻朱文長方楷書印“積學齋徐乃昌藏書”，朱文“南陵徐乃昌審定善本”、“乃昌校讀”等，時徐積餘客淮揚，二人年紀相若，當在光緒時定交。積餘此書字小如豆，而各碑體勢各異，難於酷肖，略存其體而已，然一筆不苟，足見其意之誠。徐積餘同治七年十二月十一日生，光緒十九年中舉，官江蘇候補知府，署淮安知府，官至江南鹽法道兼金陵關監督。與端方有同嗜，故頗得器重。光緒三十年率江蘇留學生赴日升學兼考察學務，歸國總辦江南高等學堂。鼎革後居上海，民國三十二年卒。與譚嗣同、王國維、繆荃孫、葉昌熾、劉世珩、劉承幹等交厚，相與論學。王國維有題《隨庵勘書圖》三絕句，其二云：“朝訪殘碑夕勘書，君家故事有新圖。衣冠全盛江南日，儒吏風流總不如。”又以嘉道時隨軒徐渭仁比諸隨庵，盛稱二徐焜耀東南。康熙時曹楝亭刻《全唐詩》於揚州，儒吏代不乏人，顧積餘風流何減於楝亭耶。有藏書、藏詞、藏器、藏金石目，藏書志、記，書畫記等。著《安徽通志金石古物考稿》、《續方言又補》、《續後漢儒林傳補佚》、《南陵縣建置沿革表》等

陳懷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