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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2021年08月11日
第C04版:鏡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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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國治跟我不同夥

舒國治跟我不同夥

寫舒國治時,我想到松樹了。瘦挺孤拔,葉尖細,耐旱耐凍,不多的水就能夠含翠過冬。舒國治身形如松,個性淡雅,也是松。舒國治跟我不同夥,儘管名氣響亮,屢獲文學大獎,我直到二十一世紀初,在一次非常崩毀的自我懷疑中,尋找該怎麼寫、還能夠寫嗎?才端整捧讀舒國治。

我把書徹底翻了一回,感興趣的散文跟小說,一一陳列。舒國治的《理想的下午》風格清朗,像一幅國畫,寥寥筆墨就把濃淡,恣意揮灑。真羨慕這枝筆,看似很乾,卻乾而不斷,連綴成氣。

舒國治的閒度生活非常知名。不記得曾朝九晚五,打卡謀生,一個耳語說,家人挺他,搞電影、寫作都好。我就眼紅了,打從心底羨慕這樣的一個家。所以才說,舒國治跟我不同夥。

藝文界多稱舒國治做“舒哥”。我覺得有幾層意思,一是年紀長,一九五二年生,快奔七了,但其他更年長的作家,又未必稱得起“哥”。二是成名早,二十出頭就以短篇小說《村人遇難記》獲得矚目。三是成就高,《台北小吃劄記》、《台灣重遊》、《理想的下午》讚譽都佳。我以為親和特質才真正讓他“哥”起來,一是待人謙和,二是字句行間,庶民氣息勝,每一篇文章都在呼喚讀者親近他。

比如,既然今天走到汀洲路,就順便找找舒哥提的包子店吧。台灣飲食作家不少,有刻意尋覓,搭建美食版圖;有從料理切入,刀工、調理,一一仔細。少見舒哥這般,走到哪、吃到哪,他的飲食便有一種悠閒。吃飯,如果吃得滿餐典故、美文滿載,便如拘謹的飲宴、客套的餐餚,舒國治把吃的悠閒,度為用字的清朗。平實親寫不炫技,讓美食沒有距離。舒哥說,“台灣最美的吃,是窮中吃!”飲食人間,不需要走紅地毯。

我以為舒哥早年作品如〈功課〉,內在的探索深,而且環環地扣,但到了《理想的下午》,不刻意於深,就自然而深了。

我跟能吃、善吃的舒哥,只見過幾回。一次在座談,一次在藝文頒獎會場。真正與他同席而吃,只一回,卻“驚天動地”。金門籍作家李福井、邱英美夫婦邀請舒哥談駐寫金門,書寫飲食;基於刻板印象,舒哥啊,從不朝九晚五的,我怕他吃虧,幫腔設想條件、完成規模,豈知舒哥一開口,就是“行家”,對於深入陌生地,怎麼掌握、如何細流,以至於能在前人的飲食書寫中,完成他的“舒式吃法”。

我們比肩而坐,我從幫腔者變成學習者,話題從美食寫作,轉為作家怎麼衡量他與生活,怎麼地呼吸不虛度、文字不輕與。他誠懇敘說,無私分享,尤其打造“特色”一說,簡單扼要,又足以頂天立地。

我跟舒哥自陳崩毀年頭,用力拓印他,始終難以臨摹,我沒那份從容,亦乏簡淡優雅,怎麼長成一棵松?我是相思林,卻自以為可以長成松樹。

我們都被舒哥“騙”了,他的晃悠晃悠,只是樣子,在晃的時候,已定義了他所定義者。一一召喚為文後,我在“一”裡頭,看到“二”、讀到“三”。但舒哥就是這樣,當“一”已經夠了時,“二”,就請回家吧。

吳鈞堯

2021-08-11 吳鈞堯 1 1 澳门日报 content_137621.html 1 舒國治跟我不同夥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