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家聽喇叭

宅，古作，是住所的意思。《說文》：“宅，人所託凥（居）也。”亦指居官、任職；順適、安定。宅還有一義，是指葬地、墓穴。由宅字引申開去，近日多一句潮語，曰“宅男”，即是常呆在家中的男子。年紀大、機器壞，加上疫情的緣故，我早已榮登“宅佬”寶座。

鎮日宅在陋室中，應是“閂門閉戶掩柴扉”。這三種稱謂，其實只是一種動作。有人認為如此說法，無異架床疊屋。想深一層，這是合理的。今之石屎森林住戶，起碼有一道鐵閘在大廈的入口，姑稱之曰門，出入閂門，不但是指定動作，更是自動關上，此之謂“閂門”；到了自家的單位，先是一道鐵門，打開鐵門入戶，需要再啟一道木門（柴扉）。關門、閉戶與掩柴扉，湊成宅家三部曲。

宅在家中是否無聊？這是因人而異。說起“宅家三部曲”，我宅家排遣時光之一法，正與樂曲有關。扭開熒屏，選一些交響樂欣賞。按照古老的傳統，聽瞽者賣唱，其隨身樂器不外一件：是二胡，或琵琶，或檀板而已。今之交響樂，鈴鈴、喳喳、絲竹出齊。或問：“如許之多，豈非架床疊屋？”則與所問相反。這麼多的樂器之交響，是諧叶，是共鳴，與噪音的吵耳是另一碼事。

樂壇當中，少不了小提琴、大提琴之類，還有敲擊樂器。大鋼琴是少不了的。銅管、木管樂器俱全。站在指揮台側的那位妙齡少女，肯定是主角，但見她手執小號(trumpet)，抑揚頓挫，帶起其他樂手合奏。

那管小號，若以我這“大鄉里”稱之，不外是“啲打”。與在鄕間常見的“啲打佬”吹的嗩吶差不多，據稱嗩吶是金元時由波斯、阿拉伯一帶傳入。嗩吶是譯音，又稱鎖哪、喇叭。紅白事均用。唐寅（伯虎）有以《北中呂 · 朝天子》一闋，曰〈咏喇叭〉。曲云：“喇叭、嗩哪，曲兒小腔兒大。官船來往亂如麻，全仗你抬聲價。軍聽了軍愁，民聽了民怕，那裡去辨甚麼真共假。眼見的吹翻了這家，吹傷了那家，只吹的水盡鵝飛罷。”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