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對克拉克瓷說“拜拜”了

為展示考古發掘成果，澳門特區政府文化局在高園街大坑遺跡設置保護展示區對外開放。由社科院考古所和澳門文化局編著的《澳門聖保祿學院遺址發掘報告》新近出版，披露了出土文物達九千一百餘件。瓷器為主，僅大坑內就發掘出七千多件，其中青花瓷超過六千七百件，且三分之一為克拉克類型。

一看到克拉克瓷這個名稱，我便不爽，且由來已久。上世紀八十年代中，荷蘭阿姆斯特丹以“晚到了四百年的中國瓷器來了”為名，拍售十六、十七世紀打撈和獲取的中國瓷器，其中一類主要拍品冠名“克拉克瓷”。當時我即頓生疑竇：青花瓷為何被更以洋名？細查資料方揭開一段塵封的往事：

十五世紀末開始，相繼崛起的歐洲諸雄爭霸海上，屢屢發生荷蘭與葡萄牙船艦衝突事件。一六○二年和一六○四年，葡萄牙商船聖迪戈號與聖達 · 凱特琳娜號，分別在大西洋及印度洋被新成立的荷蘭東印度公司武裝截留。船上大批青花瓷器亦被繳獲，不久荷蘭人將之拍賣而轟動歐洲，連英、法國王都競相購買。被截獲的兩艘船均屬“克拉克(Carrack)”型，是三桅或四桅重型木帆船，船艙寬大，噸位可達數百，適用於遠洋貿易。由於葡萄牙人不肯透露瓷器產地，荷蘭人遂用運載瓷器的船舶類型予以命名。

克拉克瓷以青花瓷為主，其盤、碗有寬邊，於器皿口沿或器身對稱地留出圓形、梯形、帶弧形邊的多邊形等有邊框的空白，框內繪製花卉、人物、山水等，框外則佈滿底紋圖案。此種裝飾技法稱為“開光”。

克拉克瓷器造型秀美，色澤清新，又可根據要求繪製西方風格的圖案，故深受歐洲民眾歡迎，尤得王公貴族青睞，不久便成為西方公認的明清時期，尤其是萬曆至康熙年間中國外銷瓷器的總稱。

克拉克瓷受熱捧的同時，人們也熱衷於探究其撲朔迷離的來源。景德鎮固然是產地之一，但萬曆中期窯工因不堪監理磁窯事務的太監潘相殘酷壓榨而不斷暴動，致使數十年間瓷器生產一蹶不振。鑒於此情，洋人必另覓窯口以保證貨源。何處堪擔當如此重任？

一九九四年開始，調查福建漳州平和縣南勝、五寨等地明清古窯時，發現了燒製所謂克拉克瓷的窯址和成品，特別是外銷日本的實物標本，隨後的研討印證了《

平和縣志》的記載：“瓷器精者出南勝官寮。”也證實了平和是繼景德鎮之後的克拉克瓷主要產地。

我國瓷器的分類命名有四大依據：燒製時間、地點、特徵、窯別。豈容洋人用運載工具冠名信口雌黃？照此邏輯，該將美國空運的花旗參更名波音參，日本出口的電器統稱集裝箱家電，不荒唐嗎？

洋人頤指氣使的時代早已過去，該為平和瓷正名，對克拉克瓷說“拜拜”了。

李嘉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