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十一”或新春節的魔法

在從前，春節——如同聖誕之於西方——是極了不起的節日。它給予勤儉持家之人揮霍的藉口，同時又以物資短缺的威脅，從旁逼迫人們大肆採買，畢竟自年初一開始，各商舖、菜場與超市都有關門休憩的可能。而在此之前，那些鮮紅的“福”字，那些堆成小山一樣的糖果與那些長滿了酸桔的盆樹，皆已佔據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它們無疑是在提醒我們：年關將近，快些做好準備！

今天，對現代社會水土不服的春節，其流失在空氣之中的魅力，或許已經流向了“雙十一”。

節慶的一切都得到了進化。廣告取代了春聯，各平台上的購物直播間取代了電視台的春節晚會，主播取代了主持人，折扣取代了年貨大減價……對“雙十一”的鋪墊式宣傳，一如小年夜對大年夜的預告。慶賀的人同樣要提前幾天便投入到準備工作當中：提前貨比三家，提前把商品放入“購物車”，以及提前定好午夜的鬧鐘。

“雙十一”的“零點”與除夕夜的“零點”亦有異曲同工之妙。守歲的舊習搖身一變，不再只是個叫人昏昏欲睡的老傳統，反倒成了生死攸關的轉折點：前幾日所花費的力氣與時間，在零點這一刻，但凡有絲毫耽擱，都有可能會付諸東流。這種危機加劇了購買的衝動，正如春節後的閉市習慣人為地將飢餓的陰影擴散開來，使過去的我們——不是不悅地，而是近乎心滿意足地——在貨架與貨架間流連忘返。

摳摳搜搜的白領上班族和學生，把一整年在消費上得不到滿足的慾望積攢下來，於“雙十一”的慶祝中盡情釋放。既然打折的力度如此強勁，那麼購物就不再是一種消耗財物的行為，正相反，它看上去彷彿是在積累財富——積累優惠，積累商品，積累“滿減”——還有什麼是比這更滑稽、更歇斯底里的呢？

李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