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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8月02日
第C02版:新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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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 蹤)石板沙 雨浪之行

石板沙 雨浪之行

勞動節一早,我和友人從家鄉的縣城驅車駛往一個叫石板沙的小島。雨忽大忽小,汽車悠悠穿越郊野和大橋,不時從水坑裡濺出泥漿。近中午,渡輪把汽車運過西江支流。到了彼岸,我們停車,冒雨撐傘尋島。一路上盡是綠得發亮的低矮灌木,還有農家後院茁壯的番木瓜樹,上面掛着笨拙的果實,似乎在雨中大口吸着乳汁。

走到渡口前,不知不覺已被一片紅樹林簇擁,河的對面才是石板沙。隨後,我倆就在柴油舢板上顛簸。雨絲斜斜飛來,細如針線,冷如冰凌,浪濤醉態百出,河風嗚咽不絕。

登上小島,雨勢略有收斂。只有寥寥幾個老人在亭裡下棋。這時,村口一棵古木棉樹被刮落了幾朵紅艷艷的花,像致以歡迎。它是最矍鑠的老人,老得樹幹都萎縮了,駝着,渾身的皺紋像披了幾層魚鱗,整樹橫向生長,但遒勁的枝葉依然透着生機。

石板沙由於孤懸西江,儼然與世隔絕,時間彷彿靜止在半個多世紀前的某一刻。若不是公告欄提醒着新冠疫情防控,恐怕你不會意識到時光的流淌。往村裡走,只見一排紅磚房背水而立,規規矩矩地保留着兩層結構的光景。房子跟人一樣是有生命的,幾十年後焉能不老態龍鍾?而房子也是害怕孤獨的。底層大門空洞如豁齒,裡頭森森然,偶爾一隻不知誰家的母雞會信步而入。第二層建有陽台欄,但兩窗一門均閉鎖謝客。它們早已人去樓空了,只有屋後的肥碩綠葉和不知名的花團野蠻生長着,成為了新主人。當年的屋主於此翹首,定是沉浸在河風的薰陶中吧?可一旦颱風暴雨席捲,這一帶想必首當其衝。疍家漁網和木船被侵蝕得千瘡百孔,紅磚房牆壁更已爬滿了青苔,唯有正面的大門兩側貼着不新不舊的春聯,昭示春天離去不遠,可那漫長的等候又在歷史的風雨煙塵中顯得那麼飄渺。

雨是不甘心停的,浪是不屑於凝滯的。我們走餓了,便進得店門,對着來時的那片風雨揮灑的水面,吃一碟黃沙蜆,還嘗了黃魚。這些蒸熟的河鮮味道極淡,連泥土腥氣都絲毫不覺,卻肉質堅實,嚼勁十足,到了喉嚨方覺一絲甘甜回籠。有時,人生也只有積累到一定厚度才能體會乾澀中的豐腴。

清茶代酒,海闊天空地縱談家事國事,竟有一股豪氣在風吹雨打間滋長。水勢蕩蕩,一邊往珠江出海口,一邊是家鄉腹地。忽然,眼前一艘貨船載着黃沙馬不停蹄地劈波直去,把波浪晃到了我們腳前。這世上哪有能幹完的活?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哲人說:沒有人會淌過同一條河。河流、風浪、雨水都只有過去式,此刻飛揚跋扈,下一秒則已被新的雨浪、新的風雲取而代之,成為歷史,周而復始,誰也不要痴心永恆。

也許,永恆的,刻骨銘心的,只是一段心境。

譚健鍬

2022-08-02 譚健鍬 1 1 澳门日报 content_207024.html 1 (遊 蹤)石板沙 雨浪之行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