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的 我聽見的 我體會的
看見一整排沒有點亮霓虹招牌的當舖。夜裡,之前把街區照得五光十色的店舖都熄了燈,只留一把圓凳堵在門口,店內高高在上的櫃檯後呆坐着一名員工——到了此輪疫情的中末期,便是連員工和圓凳都失去了蹤影,只剩下緊鎖的鐵門。
我遇見稀疏的、緩步前往核檢站的人群:披着長髮的年輕女人成雙結伴,手上拿着剛發放下來的口罩和快篩試劑盒;衣着時髦的遊客,對手機另一端的人含糊不清地說着酒店房間的事情;抱着嬰兒的夫婦——那嬰兒在開足了冷氣的核檢站內發出驚天動地兩聲嚎哭,末了又靜了下去、悄無聲息。
我聽見車喇叭裡無休止的宣傳。繞着街道,從遠到近,再從近到遠——噪音太大,距離飄忽不定,叫我聽不大清楚喇叭裡到底在說什麼,應該是勤洗手、少群聚之類的告誡。以前,我聽見過有人在同樣的位置公放翻唱版的《我是一隻小小小鳥》,大約是一個心懷夢想但還未曾成功的人,在炎熱的午後心生不甘,所以以歌明志。
我還聽見過星期五晚上喝得醉醺醺的小年輕們在馬路上大聲喧鬧,嚷着一些沒有條理、聽不出所以然的話,和他們歸家後意猶未盡的舞曲與歡笑。
我瞥見現在只供應外賣的餐廳。玻璃窗裡坐着服務生,他們百無聊賴地刷着手機。時不時,一個外賣員快步走進空曠的堂食區,簡單交涉幾句後,拎起一袋扎好了口、裝滿塑料飯盒的外賣袋,拔腿就走。這都是我所熟悉的店舖,我還記得從前在店內所選的座位位置。
我嘗到了離群索居的滋味。乏味、一成不變的時間表:每天下午五點,我看新聞,看記者招待會,看電視台畫面左側各大核檢站點的排隊情況——循環滾動的數字,日復一日。
李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