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相逢和為貴

周六夜半時分，小狗“肥牛”無故失眠，輾轉反側直至黎明，牠拖上睡眼惺忪的爸爸出門散心。一狗一人落到大堂，保安大叔雙臂掩着腦瓜蜷縮在桌子邊酣眠。爸爸小心翼翼拉開一扇玻璃門，“肥牛”躡手躡腳，前腿剛跨出門口，便怔在那兒一動不動。

平時出門撒歡，“肥牛”恨不能變作百足蜈蚣腿，一溜煙跑去草地，這般呆立出入要津實屬反常。爸爸心中納悶，低眉掃視，瞥見一條四腳蛇趴在玻璃門前的磚地上，通體灰褐、手指般粗的小身板與“肥牛”圓滾滾的碩壯軀體對壘，一大一細，岳峙淵渟。

四腳蛇頭形錐圓，兩側各嵌一對珍珠小眼，目光尖銳。四條短腿粗壯有力，腳蹼四開如鐵掌撐地；尾巴細長，擺動間蓄勢待發。牠常常出沒於門前櫃後、牆縫壁隙，視“光明正大”為畏途，特別喜歡“瓹窿瓹罅”，惹得人憎狗厭。好在四腳蛇頗有自知之明，時時避忌，倒也相安無事。

這天遲回的四腳蛇遇上早起的小狗狗，此般狹路相逢，雙方愕然。四腳蛇高昂頭顱，露出鈍圓嘴角，看似絕非輕諾寡信的孟浪之徒，不怒而威，極有一言九鼎的氣勢，全然不懼身前的龐然大物，一隻紙老虎而已。“肥牛”可也是街頭小霸王，不以“惡”小而不懲，齒牙咧嘴，聳立披毛，做勢欲撲，又恐擔上以大欺小、狗仗人勢的罵名。難道一聲不響退開？這可讓人笑話。

如此僵持，前進不得，後退不能。二者相對靜止一會兒，四腳蛇激射而退，蕩開身子，幾個擺尾竄跑閃入草叢。“肥牛”也回避四腳蛇的足跡，屁顛屁顛繞行一段——撒自己的歡兒就好啦，何必去找四腳蛇的晦氣。狗生路上有寬有窄，即便狹路相逢，亦可以和為貴，各自邁向廣闊天地，何苦一條道走到黑！

雲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