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上的數學家

電影《斷了氣》的開頭，主角Michel開着他的名車在公路上飛馳，並自鳴得意：“我從不剎車，我的車是用來跑的，不是用來停的。”亡命之徒的自言自語，卻道出了無數懷着不羈靈魂的飆車一族的心聲。

在二十一世紀的澳門，這種人車俱多、馬路甚為狹小的城市，開車不剎車，是癡人說夢，別說享受飆車的快感，塞車不嚴重已算萬幸，不順暢的開車體驗令不少駕駛者躁鬱不已。Michel的開車哲學，在現今的澳門，顯然不適用，卻讓我聯想到越南人的交通哲學。

在河內和胡志明等大城市，電單車海舉世聞名。繁忙時段，馬路上總擠滿了如螻蟻一般緩慢行進的電單車。不像在台北或澳門這種同樣電單車泛濫的城市，越南的電單車很少停下來，讓路予行人或其他車輛。越南的每一位駕駛者，都是能精準計算預測周遭每一輛汽車和電單車、以至行人動向的數學家。除了遇上交通燈或抵達目的地，他們幾乎從不把雙腳踩在路面，而是靠預判所有其他道路使用者的動線，作出加速、減速或轉向等決定。遇上不如預期的情況，便大力按下喇叭，引起注意，從而改變對方的決定。不知是否受駕駛者的影響，把一副血肉之軀拋出被電單車大軍淹沒的馬路上的行人，也不畏艱險，不顧交通燈與斑馬線，在與車輛搶道時，也不會輕易停下，而是選擇信任駕駛者們的專業判斷。

這種互相信任看似冒險，交通意外卻不多見。雖然無法回到電影中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路路暢通，但在人口密集的越南，隨處可見三、四人共騎一輛電單車的擁擠馬路上，依然偶爾能享受風馳電掣的快意，已算是奇蹟。

電影中的Michel當年假如沒有斷氣，說不定也十分嚮往越南的老年駕駛生活。

古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