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

還差幾個路口才回到家，天空飄起了毛毛雨，路上正在返校的學生紛紛撐開雨傘，而身上沒傘的我，本想加快腳步，後來又覺得雨點還小，應該不礙事。再小的讓步也好，一旦作出了妥協，雨水對途人的欺凌就更甚。躲在簷下，就算焦急也改變不了現狀，阻止不了雨水施暴，至少也要找個地方把自己保護起來。

原本站在我身旁的學生走進了雨中，之所以要離開保護圈，或許是為了上學而趕路，又或許是為了別的。她稍稍低着頭，可仍舊看得見臉上的痘疤，頭髮亂蓬蓬的，書包的拉鏈打開了一半，步伐卻不急。緩緩走向校園的身影，像是沒入大海的石頭，在雨中，她需要的到底是一把傘，還是一葉舟。

大雨打在身上，為甚麼不躲？在我小學的記憶裡，也有一位不修邊幅的女同學。有天早讀課，班主任大發雷霆，質疑女同學又一次沒有寫完功課，可女孩仍埋頭翻找着自己的書包，但能夠成為證據的作業簿遲遲沒有出現。為了要拆穿女孩所撒的謊，班主任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倒掛了女孩的書包，裡頭的一切隨着巨響全都散落在教壇上。雷聲隆隆，雨似乎要下了，卻又沒有。女孩沒有落淚，只是靜靜站在原地看完了這齣鬧劇。

要是有冤，為甚麼不反駁呢？走進雨中的人，不一定都是因為灑脫，也可能是因為被雨傷過的次數太多，麻木了，也就不敢再對這世界抱有期望，旁人都在撐傘，而她們到底又在撐些甚麼。面對滂沱大雨若是需要勇氣，那麼世上的勇者大概也就能分成兩類。一是身上裝備充足的，衣服濕了能夠替換，冷了也能隨時找到方法取暖，而另一種勇者，則是心裡空了，就連撐傘也顯得多餘。看似不起眼的雨粉，也會把衣服打濕，再不礙事的眼淚，也能讓人着涼。

林 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