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的力量

座落於順化香河北岸的古廟天姥寺，樸素古雅的外表底下，埋藏着越南佛教和民族歷史的深厚底蘊。除了是數百年來歷久不衰的文學靈感之源外，也是沉默的歷史見證者。

面積不大的寺廟內，停泊着一輛早已停產的淺藍色奧斯汀汽車，那是一九六三年六月著名僧侶釋廣德在西貢市十字路口自焚、以爭取宗教平等時，開往現場的汽車。這輛車，也出現在由美聯社記者Malcolm Browne記錄釋廣德自焚的經典照片中。

在飽受逼害的年代，釋廣德為了向當時嚴重偏袒天主教的吳廷琰政府作出抗議，不惜殉道，捨身成仁。面對如此令人不安、悲傷的畫面，不少民眾在現場低聲哭泣，而被澆上汽油焚燒着肉身的釋廣德，卻以盤坐禪修之姿，一邊轉動佛珠，一邊平靜地唸着“南無阿彌陀佛”，直至身體化為黑煙，殘肢倒下。人們不禁想像，是何等強大的意志力與信仰的力量，能讓他在極度痛苦（雖然感受痛覺的神經很快壞死）的煎熬下，仍沒有表現出絲毫想要掙扎的跡象？在最後一程前往十字路口的奧斯汀汽車上，他又懷着怎麼樣的心情，迎接終極的考驗？我想起將要被釘上十字架流乾鮮血的耶穌。不論是佛教還是基督教，雖然代表了不同的宗教信仰，都不應繞開人性最後的掙扎。因為不迴避人性，才能與人世相關，展現出信仰的強大，逐漸內化為普通人的精神力量。

釋廣德的犧牲影響深遠，間接導致吳廷琰的政權崩解，也提振了佛教在越南的影響力。六十年過去，每年佛誕，佛教旗幟遍插全國各地，驕傲地隨風飄揚。釋廣德和另一位國際知名僧侶釋一行，一位用激進的行動抗爭，展現出驚人的意志力；另一位則在世界各地弘揚和平精神與正念的力量。殊途同歸，兩者皆潛移默化地給越南人注入一種強大的精神力量——堅忍，樸實，隨時準備犧牲奉獻。

古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