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七月 鄰居有火

深夜，我被粗言穢語的吵架聲吵醒，迷糊中看手機熒幕上顯示的時間，凌晨三點四十五分。互罵聲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我便乾脆豎起耳朵，聽鄰居的對罵內容。

農曆七月，事關燒衣。嗯，新搬進來的那戶鄰居的怒火，我能理解，縱使那刻他們的叫罵已演變成咒罵。在這裡住了幾年，心裡明白，這又豈只農曆七月的事呢。“現在是夏天，家家戶戶都開冷氣，你天天在走廊燒衣，火未熄滅就返回屋內！濃煙攻入室內，我家裡有小朋友的，這樣跟燒炭有甚麼分別？”然後是互相咒罵對方去死的一連串粗口。

我一個人住，好處是自由自在，壞處大概就是突然死亡時沒人發現吧。新鄰居的這陣叫罵讓我意識到，他跟我不同，作為一家之主，他還有小朋友的生命要守護。所以他不能啞忍，必須發飆。

年少時，對於燒衣，不屑老一輩的迷信，並討厭對空氣和呼吸道造成的污染。近年，受“燒到埋身”之苦，更是倍感無奈與厭惡。朝見口晚見面的粗暴鄰居，我認為硬碰硬只會令心情及局面變得更糟，便告訴自己就當是一場修煉吧，可惜道行太低，最終不過是一種心存僥倖的自我催眠。這回新鄰居破口大罵，一方面擔心他們該如何收科，祈求別搞出血光之災，另一方面則心裡暗喜，終於有人願當醜人放狠話。後來一方報警，警察來了，卻也不過是充當和事老的角色。

漆黑中側耳聽完整場紛爭而默不作聲，我當了整晚沒出息的幽靈。想起初搬進來時，有次一打開木門，被眼前濃煙嚇得驚慌失措，趕緊找尋銀包證件護照鎖匙，奪門而出！下樓前不忘用力拍鄰居的門大聲叫喊：“火燭呀！”我的那位惡鄰居，氣定神閒地打開木門，隔着鐵門冷冷地對我說︰“火咩燭？不過是燒衣而已。”

言 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