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孟慈喜荀

陳懷萱

讀清人書法絕句

漢宋相兼為體用，雖然孤介喜研經。

通儒身世惇行義，孝子家風有典型。

江都汪孟慈為名父之子，父中，字容甫，有通儒之目。為學賅博，經傳諸史，至乎醫卜種樹之書，無不周覽，既有所得，必推原六經之旨，以為世用。容甫生七歲而孤，孟慈降誕之九年亦失怙，劬學深思如其父，少日受知於江鄭堂，請業皆為父執。由聲音通訓詁，由訓詁通名物，由名物通義理，合為經世之用。論學不株守遺經，《上張石洲先生書》：“平昔讀書持有定旨，則以漢儒言學不廢義理，宋儒論學不廢考據是也”，“欲化說經門戶之見，以歸於聖人大道為公之旨。”舉例《說文》解字與《孟子》合，孔門大義，得此益明，若以聲音訓古之學視許氏，淺矣。所論融會漢宋，實開陳蘭甫、黃儆居之先。嘉慶十二年舉人，屢困禮闈，納貲為內閣中書，擢戶部員外郎，綜核名實，於部務悉心處置。丁母憂，服闋，命往東河學習，以塼法治河，河帥粟毓美深重之。改知河南懷慶府，到任甫兩月，審結積案百數十起。崇儒重學，修葺書院，又勞問疾苦，濬河溉田，百姓稱善。日久積勞成疾，道光二十八年卒於官，年六十二。初，容甫賴寡母授讀，養育成人，故終生甘旨奉母，不惜舉貸，以孝聞。孟慈纂輯先人事略，刊刻遺文，使先人名聲不墜，晚歲避九世祖諱改名喜荀，皆孝行也。今所見汪孟慈致山陽丁儉卿手札數通，有道光壬寅十月十一日署名喜荀者，旁注“本名喜孫”，可知在卒前五年改名。此其致儉卿書簡之一，縷述先王父汪一元行實，深於音律、天文、曆算，且以孝稱名，求作表彰之文，以期不朽。其書曰：“京華送別，勿勿經時，祇以右臂病疽，久疏音問。伏想起居安吉，箸作閎通，藉申遠領。先孝子事敢以奉聞。孝子諱一元，字兆初。江都諸生，系出唐忠武將軍華。高祖文耀，知餘姚縣，沒祀名宦。曾祖應健。祖鎬京，以明遺民不仕。父良澤，亦不仕。孝子家夙貧，事二親順于其志，凡可以娛親者，無不至。赴江寧省試，得父凶問，跣足抵里，毀顇嘔血。明年復喪母，遂以毀卒。為乾隆十四年四月五日，年四十二。從兄一崧，親病刲肱以進。先孝子卒，有司并上其事於朝，以孝子旌。孝子孤介絕俗，常授徒自給，毫髮不以干人。通音律，尤精厤算，嘗逆推若干年日月食，五星留逆，與臺官悉合。沒後家室流散，亡其遺書，故其學不傳。妻鄒，飢寒瀕死，撫其孤為通儒，實為先君子。敢以求表章，資於文筆，以光泉壤。凡同邑同學，有道文人，幸為索題，彙錄寄示，不勝哀感。坿維動定曼福，仰企德音。不具。喜孫狀。”儉卿為積學之士，處世窮經，亦工文章。其《頤志齋感舊詩》有詠汪孟慈一首：“孟慈惇義行，當世訪賢豪。千金買駿骨，金臺豈云遙。琴鶴無長物，貞石清名標。葛巾憫諸子，我將廣絕交。”詩前識語謂孟慈“表章先學，不遺餘力。嘗得宋本《說文》，屬余校正。癸卯過淮訪余，以所刻先世《述學》、《廣陵通典》並自箸《汪氏學行記》、《孤兒編》見貽。生平最重文學，交友然諾不欺，近今所希有也。”諦觀此札，都為事實，無愧三世孝子。同時高郵王氏父子與儀徵劉氏、寶應劉氏累世傳經，俱有高名，然以孝義家風論之，經明行修，無忝祖考，允推江都汪氏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