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與對聯

新文學家冰心特別鍾愛對聯，她寫過《謝家牆上的對聯》、《我家的對聯》、《再談我家的對聯》、《春節憶對聯》等一系列散文小品，講述對聯這一古典文學樣式帶給她的藝術與生命感悟。

冰心對於對聯的興趣是從小就養成的。她在一九七九年寫的《我的童年》裡曾經提到， 她的第一本課文就是一副對聯：“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是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再大一點，在北京剪子巷父親的客室裡，看到一副前清御史江春霖老先生送給父親的對聯：“庠舍爭歸胡教授，樓船猶見漢將軍”，在上聯旁邊還有小字，說他自京南下、在芝罘會見了冰心的父親，很喜歡他的翩翩儒將的風度，就寫這一聯相贈。

冰心講解對聯，真正稱得上是如數家珍，但對於“庠舍爭歸胡教授，樓船猶見漢將軍”一聯，卻始終沒有解釋清楚。冰心的父親叫謝葆璋，是一員儒將，曾官拜民國政府海軍部次長，算得上是一位高官，作為謝葆璋之女，本名謝婉瑩的冰心也可以說是官宦之家的千金。

冰心解釋說，“樓船猶見漢將軍”是扣住他父親是海軍學校校長的職位寫的。但對於上聯中的“胡教授”出自什麼典故，她當時不懂得細問江春霖，後來也一直沒有找到答案。其實，只要從胡漢之爭、胡華之爭的角度着眼，“胡教授”的意思就呼之欲出了。此“胡教授”不可能是胡適，因為當時胡適還沒回國任教；也不可能是宋初的教育家胡瑗，因為他是儒生。由此可以判定，此“胡教授”是泛指當時西式學堂的外籍教習，正和謝葆璋作為“漢將軍”、也就是中國將領的身份構成對照。在江春霖題寫贈謝葆璋聯的那個年代，西式學堂已遍佈大江南北，延聘外籍教習也成一時風潮。

江春霖的“庠舍爭歸胡教授”一聯，真可以說是對當時各學堂爭聘外籍教習風潮的傳神概括，其中蘊含着無限感慨。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