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籠架鳥

疫情三年，束家三年，幾乎與外界絕了緣。我雖有書、筆相伴，老牛破車，延續老習慣，但總不能一天到晚呆在書裏，悶在筆中！適當地調劑調劑生活節拍，讓身子骨懷有動感，剪除呆坐，也是不可或缺的。

鄉間朋友阿湯，敦厚靈慧，善解人意，專門去山裡逮了一隻尚未婚配的畫眉，並置辦了全套飼養畫眉的鳥籠、澡籠、清潔工具及鳥食等，一應俱全。親自送上門來，說是“供阿叔解解悶”。

為不辜負小輩的一片心意，自此往後，我便成了一位名副其實的“提籠架鳥”者。這要在舊時，“提籠架鳥”是對遊手好閒、不事生產的人的一種貶詞。如今取來自冠，我倒覺得極符合自己時下的身份與處境。不在職，白吃白喝。廟堂上的事兒太高，不配議，也不敢議；江湖上的事兒太玄，不值議，也不想議。環顧周圍養鳥人，大多是六十至八十歲的人，大部分是退休的職工，與我同屬一類人，可合併同類項。

養鳥是為了聽鳥叫，尤其畫眉的叫聲，清脆嘹亮，一如短笛鳴奏，撩人爽快舒暢。誰知我養的這隻畫眉鳥害羞，不肯輕易叫，尤其人前，怯得很，千呼萬喚不出聲。唯天一亮，你尚在睡夢中，牠即亮開嗓子“唧唧啾啾”叫了起來，如潺潺的山澗泉水在流淌，自鳴得意，不由地將你喚醒。急忙披衣奔陽台聽賞，不等你靠近，牠倒噤聲啞口，快速扭動着靈巧的脖子，左觀右望。怎麼喊牠叫，就是死不張口。無奈，我只好悻悻離開。等到太陽出來了，將鳥籠放置陰涼處，整個白天，亦很難聽到牠暢亮地鳴唱一回。即便叫，也是有一聲沒一聲的，僅僅短暫十幾秒鐘，便又緘默了。一如街頭賣藝的，耍猴的，剛舞弄雜耍了幾下，便戛然停下來，然後雙手捧一盛錢幣的破帽子，倒過來挨個向觀衆索幣討錢。

還真不如深山古剎幽廟的鐘聲長。沒出仨月，要去女兒家住一段，鳥帶不走，只好轉送友人。“提籠架鳥”的身份亦未坐實，虛晃一槍罷了。

曾 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