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蓋利亞市場

在西班牙巴塞羅那，人來人往的老城區，有一道一直通到地中海的嵐布拉大街。大街兩側屢見一些已有相當歲月的老房子，那些老房子啊，都好看耐看！我特別喜歡老房子二層以上的那些小小陽台，倘若有緣份讓我坐在眼前的陽台上，我會一下子念起詩人卞之琳的《斷章》：“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你說夠浪漫了嗎？

那天下午，紀磊兄、天紅兄在帶我們到巴塞羅那大教堂周圍的舊街舊巷走了一轉後，出奇不意地帶我們到嵐布拉大街的波蓋利亞市場。那是怎樣的一個市場啊，市場歇息時有門鎖着或圍着嗎？我未及向人請教。紀磊兄告訴我，市場已有逾百年歷史，足以印證的是，一踏進去，左邊有一間水果店，右邊有一間糖果店，招牌上都有“一八九七”字樣；再深入一些，竟發現有一間賣辣椒、調味品等的，招牌上竟有“一八六四”字樣。那就是說，從其創業至今，分別已守業一百二十七年、一百六十年。你試想想，有多少代人曾經為這個攤位貢獻過力量，有多少顧客曾經是這個攤位的信眾。

聽紀磊兄對我說，攤位的租金昂貴。看看擺在商品前面的價錢，全都不便宜，但偏偏來客絡繹不絕。當然，其間的好些人，就像我般的，只是作為旁觀者，卻絕不掏腰包。但沒有掏腰包者，這一個那一個的攤位，怎能生存久遠？在波蓋利亞市場，能“進口”的食物幾乎都有，但未見變異變質、未聞腥腥臭臭。當然也沒有聽見叫賣聲，沒有聽見討價還價聲。不同的顧客作出或衝動或理智的選擇，一切約定俗成。

我順着人流或擠過人流，到處走走停停。商品擺放得整整齊齊，人們只看不摸；地面也是乾乾淨淨，沒人亂丟亂扔。不像走進我過去印象中的亂糟糟的市場，卻像走進具有一定文明程度的商場。

嵐布拉大街老房子的小陽台，和老市場波蓋利亞市場，明明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但它們卻與同樣位於老城區的巴塞羅那大教堂、高迪的米拉之家、情色博物館、加泰羅尼亞啤酒屋等等，共同構成了巴塞羅那的地方風格、文化特色。以吸引從世界各地前來的，不同膚色、不同信仰，不同追求、不同教養的人，到這裡各尋所需、各覓所好。

忽然，我又見到一群群的鴿子了，牠們當然不是被擺放在攤位上出售，而是自由自在地在波蓋利亞市場的走道裡大模廝樣。有兩隻鴿子，甚至似在為我引路。我說，你們飛到街對面的小陽台，做在樓上看風景的鴿子吧！

羅維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