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植庭槐森

陳懷萱

讀清人書法絕句

香山鳴鳳立朝陽，中外迴翔四十霜。

烈士暮年歸去也，書帷寄意舊衷腸。

黃槐森，字作鑾，號植庭。廣東香山人。咸豐十一年中舉，同治元年聯捷成進士，由庶常授編修，歷任山東道、雲南道監察御史，改刑科給事中。由道臺洊至貴州按察使、廣西布政使，擢雲南巡撫、廣西巡撫。四十年宦轍，清廉剛直，能持正。在中朝為言官，裁汰胥吏，糾正釐稅，不畏權貴。在地方為循吏，治事求實，由直隸、齊魯而至西南諸省，所到之處，興修水利，緝盜安民，扶持名教，有惠政。闈姓以競猜科舉士子姓名為博戲，盛行晚清，粵省氣氛尤熾，流弊不可勝數，朝廷嚴禁弛禁莫定，致有官府上下其手。光緒元年，英翰任兩廣總督，二月甫到任，隨以籌集兵餉海防為名，解禁闈姓。黃槐森與聞其事，率先奏劾。《德宗實錄》光緒元年六月初四日，“給事中黃槐森奏，廣東闈姓賭局復設，請飭申明前禁一摺。廣東省闈姓賭局，上年業經奉旨嚴禁。茲據該給事中奏稱，近有棍徒，營謀改易闈姓名目，復圖開設，實屬有干禁令。著英翰、張兆棟迅即申明前禁，永遠裁革。查有土棍私行開設，即著飭屬拏辦，並飭嚴查往來渡船，如有夾帶票根號簿者，即行從重究辦，以杜弊端而肅政體。”巡撫張兆棟、廣州將軍長善、漢軍副都統果勒敏等亦參劾英翰不法。英翰著革職。以是闈姓賭局益多轉至澳門經營，以為規避，近世澳門賭業獨盛，始因內地嚴禁。當其巡撫粵西，土匪為患，被脅村莊甚多，團紳執偏見或挾私忿，一律主剿，帶兵官不知所措。時晚禾缺雨，亟須灌溉，有人避匿山林，堅守村寨，不敢出。坐看晚稻失收，不堪設想。黃槐森乃曉諭各村，自捆首犯出獻，免剿。且禁兵勇入村，其力有不勝者，稟報派勇入村搜捕首犯，被挾之人免罪，亦不許兵勇妄毀房屋。最終事平。道光時英夷強開五口通商，所謂約開商埠，自此始。光緒戊戌維新，六月二十三日諭軍機大臣，“歐洲通例，凡通商口岸，各國均不得侵佔。現當海禁洞開，強鄰環伺，欲圖商務流通，隱杜覬覦，惟有廣開口岸之一法。”著各省將軍督撫悉心籌度，拓商賈輻輳之區為商埠，不准劃作租界，以均利益而保事權。同年十二月二日，黃槐森上奏，擬請於廣西左江地方設立口岸，開拓商埠，以專利權而杜覬覦。光緒二十七年五月，自開南寧為商埠，西南諸省以廣西得風氣之先。又開體用學堂於桂林，以經史、算學、格致課諸生，中西結合，倡導新學，黃槐森之識大體多類此。政餘工畫花卉，學惲南田、華新羅、蔣南沙諸家設色，筆致秀雅，尤擅畫蝶。書法矯健，多錄古今詩文，曾書宋人陳直《述齊齋十樂》：“讀義理書，學法帖字。澄心靜坐，益友清譚。小酌半醺，澆花種竹。聽琴玩鶴，焚香煎茶。登城觀山，寓意弈棋。得此十者，雖有他樂，吾不易矣。”性情如見。此其行書《漁洋詩話》一則，文曰：“余論古今雪詩，惟羊孚一贊、陶淵明‘傾耳無希聲，在目皓已潔’，及祖詠‘終南陰嶺秀’一篇，右丞‘灑空深巷靜，積素廣庭閒’，韋左司‘門對寒流雪滿山’句最佳。若柳子厚‘千山飛鳥絶’，已不免俗。”款識“中秋朔後二日，黃槐森書於端溪舟中。”光緒庚子之明年，以老辭桂撫。據其曾孫仲佳所述，槐森道光十一年辛卯六月初六日出生，光緒三十一年乙巳正月初八日卒，年七十五。辭官適過古稀，而國政頹唐，左支右絀，予頗疑其以事不可為而告歸。同里黃香石前輩早年贈詩，謂“文章歸有用，德業浩無邊。黽勉艱難日，恁誰濟大川”，言辭殷殷期許。想槐森暮年憶此數句，不知有何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