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也是人手啊”

老舍一直自稱文學實踐家，而非文學理論家。他是老師出身，教過小學、中學、大學。他在齊魯大學、山東大學執教六年，曾開過“文學概論”這一理論課。顯然他對文學理論還是有自己的獨特見解。他的這一課程講義原本以為並無保存，直至在東北發現他學生保存的署名為“舒舍予”的講義，就於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由北京出版社出版，名為《文學概論講義》。這本書大受作家們的青睞，因為這是難得的由作家撰寫的文學理論一書。從此書反映出老舍的文學主張。

老舍認為，文學作品的成功與否，在乎它有沒有藝術價值，而非內容上的蓄積。文學不是工具，文學藝術是獨立的，不是附屬於別人的。文學之所以獨立，就在於文學具有藝術價值。“使人喜歡”是藝術的目的，看作品能否感動讀者。理智東西越多，藝術東西越少，就不是好的作品。雖然理智不是壞東西，但是它屬於另外的事物。

對文學來說，“怎麼寫”比“寫什麼”重要。文學如何表現思想，這比思想本身更為重要。怎麼寫”是製造藝術的氛圍，用藝術的氛圍去感動讀者。對文學家來說，他的風格、組織、結構、語言、人物塑造等也會變成重要東西。文學和哲學、社會學、政治學的區別就在於此。

接觸了生活，對生活有了感悟，又要有豐富的想像力，這才能產生好的作品。要在“忠實於生活”的基礎上加入豐富的想像力，要有這種轉化才能成為藝術家。例如，《龍鬚溝》中一個小角色狗腿子向瘋大爺道歉那一場戲，瘋大爺對狗腿子說了一句：“你的手也是人手啊！你走吧。”周揚稱讚最大的藝術手筆就是這個對話，它體現出豐富的想像力。《茶館》第三幕，撒紙錢一幕，祭奠自己，送走舊社會。感動觀眾就是靠豐富的想像力。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