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之後
他似乎真正地睡着了,但總是“似乎”罷了。不知道他正夢見什麼,輾轉反側,反覆擺弄着自己的手腳。或許說他睡在釘床上,也會有人相信。他翻身的頻率實在太高,我亦不敢輕舉妄動。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極少半夜起身上廁所,只要不開燈,我被發現的頻率便大大減少了。廁所旁那盞閃爍着的地燈是我的禁忌之地,在光影之下,我的身影會被放大。夜深了,準確來說,是凌晨了。我終於能自由地伸展一下,動動腿,伸伸手,窗簾不合時宜地抖動了一下,我緩緩地向上望,又緩緩地向下望——我得時刻留意着那雙眼皮下球體的動靜,也得時刻留意這房間中的陷阱。
小心翼翼地逛了一圈,我發現他的房間極其雜亂,甚至出現了些我根本沒有預料到會出現在此處的東西。書本雜誌三三兩兩地堆放着,上面封了一層厚厚的塵,那可便宜了書蟲,又是一頓美味!一隻被紙巾包着的鐵湯匙放在了電腦上,我嗅了嗅,大概是魷魚蒸臘腸的味道,但上面的油脂早被吸乾淨了,只剩下這空虛的味道。算罷!那並不是我喜愛的菜餚。
他的房間極其寒冷,空調開到了十八度,裹着棉被開空調,實在奢侈。除了寒冷,這房間也極其乾燥,我的喉嚨中湧起了一絲乾澀,便想在他的水杯中找點水喝,我在黑暗中搜尋着,似乎找到了類似水瓶的物體,一瓶兩瓶……那不正是沙漠裡的綠洲嗎!但靠近一看,它們都被扣上了蓋子,似乎正宣告着這瓊漿玉液與我無緣。
唉!似乎只剩下他的床沒有被我搜尋過了,希望這邋遢鬼能在床上放些我喜愛的東西。壯起膽子,我向他的被窩鑽去——他的被窩中縈繞着除菌沐浴露的味道,實在令我感到不適,閉氣了一會兒,我決定轉戰他的枕頭。只見蟎蟲大口大口地咀嚼着他的頭皮,連蟎蟲也能美餐一頓!被窩到枕頭,除了塵蟎和掉髮,什麼都沒有!看來,我這又是無功而返的一晚了……我也只能嘆了口氣,趁天亮之前,從那半開的窗口離開。
“媽,我好癢!”一聲呼喊打破了小霍家清晨的寧靜。小霍手腳都起了紅色的疹子,他第一時間便想起找母親求救。
“會不會是……”剛想說是蟑螂,但想到兒子會害怕,小霍母親便將那蟑螂二字吞了回去。
平靜而又平凡的一晚,又結束了。
程 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