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個普通或不普通的生活人

第一次讀村上春樹寫的“非小說”文字作品《身為職業小說家》，有種直入這位當代大作家的腦袋或內心之感。如村上在後記所言，這些文章是他假定有數十人在自己面前，盡量以親密的語調述說下，從最初純粹的“為自己而寫”，而重新改寫的文章結集。此書共十二篇，包括：〈小說家是寬容的人種嗎？〉、〈剛成為小說家的時候〉、〈文學獎〉、〈關於原創性〉、〈那麼，寫什麼好呢？〉、〈和時間為友——寫長篇小說〉、〈從頭到尾是個人的體力行為〉、〈學校〉、〈要讓什麼樣的人物出場？〉、〈為誰而寫？〉、〈到海外去，尋找新邊境〉、〈有故事的地方，回憶河合隼雄先生〉。

對於村上迷來說，〈剛成為小說家的時候〉讀起來就是一篇很村上式的小說，他將自己最初的“入行”經歷，以他村上式的筆觸，讓時光倒流到他的年代，將讀者帶入小說家當時的真實時空，在書頁間一同感受那種淡淡然、無以名狀卻又摻合神奇的氛圍。

若不是村上迷，而是對小說家或作家這種文字創作者的身份、心態或技能等方面感興趣的話，村上在〈和時間為友〉和〈從頭到尾是個人的體力行為〉等多篇中都強調了“持續力”的重要性。若只有才華而因種種原因未能持續創作的話，小說家這種孤獨的“職業”本來就不易長久地走下去。村上在〈文學獎〉那篇文章中，把得奬比喻為得“入場券”，當然亦如他所言，決心也很重要，畢竟能像村上把店賣掉，以斷自己其他後路的這種決心，去作為一份“職業”地寫作，世間上有多少個向生活和現實妥協的人能做到？ “持續力”更被村上形容為“每天每天都像蓋章似的，重複過着同樣的生活”。這種聽起來沉悶卻堅毅無比的心態，在這個更傾向於取求多姿多采的生活方式的時代下，“一天一天踏實地過”的難度着實更高。

在〈關於原創性〉中，村上抛出一個問題——如果您希望自由地表現什麼的話，與其問“自己在追求什麼？”不如問“沒有追求什麼的自己本來是什麼樣子的？”——這種逆向思維看似玄妙，但卻是讓人（不只創作人）在浮世中面向自己的一句重要問話。

除了長期寫作，村上持續每天運動的生活習慣亦廣為人所知。他曾在接受採訪中說過“作家如果長贅肉就完了”，在書中他為這誇張又極端的說法結合科學理據帶出“那是物理上的贅肉，也是隱喻上的贅肉”，因體能上的減退，某程度上亦會導致思考層面的微妙衰退。但不好斷言的他亦補充道，運動只是其中一種方式，畢竟無論意志力多強，如果是做與性格不合的事情是不可能持續三十年的。這又回到面向了解自己內在世界的提問了。

文末想說，不論是否村上迷、是否創作人，作為一個普通或不普通的生活人，藉村上所言：“肉體的力量和精神的力量，就像車子的兩輪一樣。當雙方互相取得平衡，發揮機能時，才能產生最正確的方向，和最有效的力量。”新年伊始，就不妨來一場自我對話，並計劃一下來年要如何鍛煉身心吧。

亞 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