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偶天成話紅杏尚書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這兩句話我始終不信。不過我不信並不表示完全否定。讀宋祁的一闋《鷓鴣天》，證實“街偶天成”這麼一回事。所謂“街偶”是在街頭所見的“顏如玉”，因作者勤讀書，有學問，“街偶”這段姻緣由“天子”撮合，故曰“天成”。

宋祁那闋《鷓鴣天》是怎樣的？且按下未表，先說一說宋祁這位北宋時期的工部尚書，人們都稱他為“紅杏尚書”。這稱謂聽來十分香艷，難道宋祁是一隻花間蝶？非也。“紅杏”兩字並無桃色成分，皆因他寫過一闋《玉樓春》：“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皺紗般的皺紋）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晩照。”就因為詞中一句“紅杏枝頭春意鬧”，為人們傳誦。王維國說：“能寫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又說：“紅杏枝頭春意鬧，着一‘鬧’字，境界全出。”《人間詞話》說：“紅杏枝頭春意鬧”這句，是寫出了“真景、真物、真情”。

前面說過宋祁那闋《鷓鴣天》是“街偶天成”之作。詞云：

畫轂雕鞍狹路逢。一聲腸斷繡簾中。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金作屋，玉為籠。車如流水馬游龍。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

話說宋祁在朝任職，經常出入宮門，有好幾條鬧街是必經的，一日遇上皇宮裏的妃嬪、宮娥的幾乘車轎出來，他來不及走避，只有必恭必敬地站在一旁，在肅靜迴避的情形下，突然在轎中微弱之聲傳出，竟是呼喚“小宋”這名字。這嬌聲艷喚令他神魂顛倒，於是寫了這首詞。事情傳到皇上耳裏，查問之下，得知是一名宮女所為。她招認說：“曾覩皇上設宴，傳召翰林學士，聽皇上近身的公公說，那位就是小宋。那天出遊，適逢其會而喊了一聲。”皇上命她退下，隨即召宋祁入宮，宋祁一心以為大禍臨頭，豈料皇上和顏悅色地說：“蓬萊山並不遠，就在眼前。”再召宮女出來，親自宣旨賜婚，結合一段美滿良緣。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