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菜表演和餐廳演員

餐廳裡並非沒有正兒八經的表演。譬如南京大牌檔，這家開遍東南西北的秦淮菜館，向來會在大廳深處支起戲台子、請穿着中式服裝的一男一女上去表演蘇州評彈。我只在現場聽過《白蛇傳

· 賞中秋》。四下一張張圓桌上淨是觥籌交錯的喧嘩情景，服務員們相互間呼來喝去，外加上熱飯熱菜酸甜苦辣鹹的氣味混雜在一處、攪得還未動筷者心神不寧——這般熱鬧的場面，如何能叫人聽得進“我是暮暮朝朝忘不了你白素貞”這樣深情款款的唱詞呢？

不過，在大快朵頤的過程中，偶爾一側腦袋、隱約聽得些許溫柔婉轉的歌聲，倒也是別有一番滋味的。《紅樓夢》第七十六回裡，賈母領着一眾女眷吃酒賞月，“正說着閒話，猛不防只聽那壁廂桂花樹下，嗚嗚咽咽，悠悠揚揚，吹出笛聲來。趁着這明月清風，天空地淨，真令人煩心頓解，萬慮齊除，都肅然危坐，默默相賞”。那笛聲是賈母令人站在遠處吹奏而出的，因為“音樂多了，反失雅致，只用吹笛的遠遠的吹起來就夠了”。比起在南京大牌檔裡胡吃海喝時聽一耳朵蘇州評彈，這當然是要高雅得多。

表演不可喧賓奪主——尤其是看客們在進食的時候。在澳門，我曾幾次在同一家北方菜系餐廳吃飯。他們的特色便是舞蹈表演：客人們正起勁地將烤鴨肉與脆皮塞進麵餅裡，忽然，震天動地的背景樂從四面八方的喇叭裡衝了出來，但見兩個穿着民族服飾的舞蹈演員輕巧地躍入餐廳正中央，沒有任何暖場或過度，徑直就跳起舞來——我看見過他們跳蒙古舞，還有新疆舞。他們艱難地繞過餐桌和餐椅，在各式各樣的障礙前仍萬分賣力——其舞步也是非常專業的。只有食客們茫然不知所措，眼珠子跟着演出轉動，手上的鴨肉還在淌着熱油。

（下）

李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