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黑色日記
巴西左翼領袖盧拉再度任總統,遇上球王比利逝世,前者代表巴西民主的起跌,後者則再次令人懷念該國在世界盃上的輝煌成就。這兩事件就在新舊一年的交替中發生,令不少巴西人百感交集。
與此同時,有人指出作為巴西黑裔的比利,他的成功只是少數,更多混血兒和黑裔族群在底層掙扎,盧拉的上任會為他們帶來希望嗎?又或巴西民主說穿了還是個為白人精英服務的假象而已。
巴西曾經歷葡萄牙統治近四百年,殖民者從非洲販賣奴隸到巴西的數目,超過美洲任何一個地方,而巴西也是美洲最後一個廢除奴隸制的國家。自此不同的族群通婚,但這些混血兒包括黑人大部分依然生活在底層。
因此巴西的種族問題被視為階級問題的一部分,因而普遍不強調作為一個群體的種族或先天優劣,而只有貧富之分,令種族問題也存在地區差異,變得模糊和複雜。有人權組織指出,巴西政府不應把階級問題來模糊種族主義的問題。然而,巴西真的有種族主義嗎?
事實上,即使比利,他在小時候也深受過種族歧視。足球作為一項體育運動,可說是始於十九世紀末期,開始時足球是白人精英的體育運動,窮人男孩主要是黑人,只能在賽場外觀看,並把朝他們飛來的皮球踢回場內,從而體驗踢球的感覺。
後來這個情況,隨着黑人在球場上表現出色,才慢慢改善過來,並成為建構國族的手段,發展出所謂“種族民主”,以撫平社會矛盾。不過,當在國際賽事一輸波,黑人球員又會成為代罪羔羊,例如一九五○年的巴西世界盃中,巴西隊輸給烏拉圭,黑人球員立刻被針對而遭受辱駡。
此外,有去過巴西大城市里約熱內盧的旅客都知道,該城市存在大批深膚色的街童,他們多涉及作奸犯科的活動,警察有時會對他們格殺勿論,甚為殘酷。如果對着白人街童,警察的態度似乎又有所不同。
巴西知名導演巴班克(Hector Babenco)有部攝於一九八一年的經典作品《街童日記》(Pixote),講述在聖保羅街頭流浪的一名混血街童,因涉及謀殺案被送進少年感化院,想不到那裡的世界一樣殘暴,因此和獄友設法逃亡。他們從聖保羅一路跑往里約熱內盧,沿路好像一直落入深冷的地獄,映照底層人生的絕望。
令人震驚的是,片中的男童主角,竟如電影般在一九八七年街頭的槍戰中被射殺身亡,一時間現實和超現實交織,悲愴的《街童日記》沒有完結。
巴西的犯罪集團經常利用這些街童賣淫或販毒,使得後者的成長也變得非常暴力,可是政府處理街童的方式只是以暴亦暴,甚至街童沒有做甚麽也會遭警方槍殺。小事如搭公車沒有付費,亦會死於槍下。
過去曾發生一家商店的店主因為不堪街童騷擾,便在食物中下毒,至少五名孩童喪命。近年巴西禁止當地媒體對此加以報道,慘遭毒手的街童最後被丟棄在垃圾場。那麽,這究竟是階級還是種族問題?
新任總統盧拉過去也一直強調階級而少談種族,特別在“種族民主”的大旗下,使人無法梳理出階級中的種族主義。現在人們只討論巴西的左右翼政治,以及貧富的懸殊和嚴重貧窮與治安問題。
張翠容(香港戰地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