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母語者的日本語言實驗
《彼岸花盛開之島》獲得日本芥川龍之介獎的那一年,台灣文壇簡直如沸水一般激動雀躍。原因也很簡單,外地作家在芥川獎上奪魁僅僅發生過兩次,上一次已經是十三年前,獲獎者也是中文母語者——來自哈爾濱的女作家楊逸。
或許芥川獎對於中文作家確實情有獨鍾,但拋開這種巧合以及書本外的軼事,假如我們只談閱讀體驗的話,對於中文讀者來說,是不會好到哪裡去的。小說中除了構造出一個架空的島嶼文明以外,還構造了三種語言。一種叫女語,一種叫日之本言葉,還有一種叫仁保爾語。不用說,這三種語言是直接與日語中的平假名、片假名以及漢字相對應的。其中,女語當然也在遙遙呼應着廣受日本學者推崇研究的湖南省特有方言“女書”。
女語從形態上接近現代日語,日之本言葉則模擬了一種漢字拼音化或者羅馬化的情況,而最後的仁保爾語在中文讀者看來像是人做噩夢會發出的呢喃——它是由多種語言結合虛構成的作者自創語言。
對於日本讀者來說,這當然是流暢有趣的——畢竟本書就是一場日本的語言實驗。當中自然包含了許多對日本歷史和文化的假設。比如日之本言葉這門語言,顯然就是在模擬日本漢字廢止後的文字書寫情景。甚至可以說,這個小說給韓國讀者來讀也會別有一番風味。因為韓國就是邁出了廢止漢字這一步的日本,因此可以說韓語本身就帶有日之本言葉的色彩。同時由於受到了日本殖民者的許多文化改造,韓國讀者在語音習慣上也不會覺得仁保爾語有多麼獵奇。
但是對於中文讀者來說,這本由中文母語者寫出來的小說,實在是難以下嚥甚至容易導致反胃。比如大段大段的拼音與漢字同時出現,不僅讀起來讓人疲倦,而且就算有對照表,也讓人暈頭轉向。仁保爾語更是徹頭徹尾的災難,在中文版裡諸如“哩名前倭何?”、“哇為哩把名前副吧~”這樣的呢喃語,其效果真的猶如現在流行的“模擬恐怖”(Analog Horror)中常見的電視機顯示故障。
可以想見,一部文風清新的小說碰撞上這麼詭異的觀感,會是多麼彆扭的體驗。對這個問題,作者李琴峰坦言沒有完美的解決方式。因此也就怪不得,即便是在沸騰一片的台灣,也有評論直說:“如果該作的重要意義僅在於日文的運用上而不是故事本身,或許本就不該翻譯為中文版。”
總而言之,它大概是一場很有意思的日語實驗,從它能斬獲芥川獎這點也能窺見一斑。小說劇情沒有太多值得說的地方,或許有一些暗喻,但總體就是一個比較簡單的桃花源式烏托邦小說。
因此假如不讀日語版的話,或許還是不要讀比較好。作者還有一本新書《出生意願確認》,筆者還未讀,但是從標題上看應該更值得一讀!
留雨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