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朔之羊與釁鐘之牛
孔孟之徒,皆非吝嗇之輩,然而卻各有一個意義相近的吝嗇故事。話說孔子的學生子貢提出一個建議,那就是能否把每月月初用來祭祖的羊(告朔之餼羊)省下來,因為一個月殺一隻羊祭祖,太浪費了;但孔子的回應是“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告朔這種周禮,到了孔子的年代,連君王也不親自執行了,只剩下形式。子貢也覺得這羊是白宰的,所以才有取消之議,但孔子卻反對,因為不宰羊,這禮便徹底消失了。
孟子在勸說齊宣王時,曾引述齊宣王的一段日常。話說有一天,齊宣王在殿堂之上見有人牽着牛從殿下走過,便問人打算把牛牽到哪裏去?那人便對齊宣王說:“將以釁鐘。”齊宣王便說道:“放了牠吧!我不忍心看到牠那害怕得發抖的樣子,就像毫無罪過卻被處死刑一樣。”那牽牛的人問道:“然則廢釁鐘與?”齊宣王說:“何可廢也?以羊易之!”釁鐘是周朝的一種禮儀。在古代,鐘被視為一種神器,新鑄成的鐘要用牛羊的鮮血予以祭祀,不過齊宣王嫌用牛來祭鐘很昂貴,所以用便宜一點的羊來代替!
同樣都是對於是否捨棄犧牲的吝嗇故事,孔子的故事要比孟子說的齊宣王的故事境界高很多了。孔子捨不得的是那犧牲背後的禮樂制度,是形而上的追求,而齊宣王捨不得的只是財帛而已,但他仍然認同這種禮樂制度存在的必要性,否則不若索性把釁鐘之禮廢掉,不是省事得多嗎?
其實,無論是告朔之羊還是釁鐘之牛,牠們的命運早已定下來,早已被認定為犧牲的了。牠們與秦失去的、被天下共逐之的那頭鹿都是同一的命運,都是刀俎之下的魚肉,也就是善良的百姓,他們都只有待宰的份兒,因為那是專制獨裁的帝制年代。到民主的年代,人民用選票選出管理者,也可以用選票罷免他,這才是進步的社會制度。
王 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