褻瀆了西施

有關食經的文章，每以人名入饌，如“太史蛇羹”，那太史正是江孔殷；至於“徐家肺”與“沈家脾”，顯然是“徐”、“沈”兩人，難道把徐、沈二人的肺、脾當作豬肺、豬橫脷來吃嗎？想來不至於那麼殘忍。徐家肺不過是形容狂飲狂食而已。典出唐 · 朱揆《喈噱錄 · 嗜酒食》。蓋唐代的徐晦，嗜酒如命，日日沉湎其中。當時還有個姓沈的人，飯量驚人，一人之量，尤過於四五人。楊嗣復曾開玩笑説：“徐家肺、沈家脾，大是安穩。”所謂安穩，指其氣定神閒。

菜譜中，特別是蘇杭菜式，常見“東坡肉”。當然，東坡即蘇東坡（軾），這位大詩人，何罪之有？人們為甚麼要食其肉？非也。且看宋 · 周紫芝《竹坡詩話》：相傳北宋詩人蘇軾好吃大塊豬肉，在黃岡時，曾寫過一首《食豬肉》的詩：“黃州好豬肉，價錢如糞土。富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時它自美。每日起來打一碗，飽得自家君莫管。”後世就有“東坡肉”這道名菜。

陶宗儀《南村輟耕錄 · 食品有名》：“水之鹹淡相交處產河豚。河豚，魚類也（粵人稱之為‘雞泡魚’），無鱗頰，常怒氣滿腹，形殊弗雅，然味極佳。煮治不精，則能殺人，所以東坡先生在資善堂與人談河豚之美云：‘據其味，眞是消得一死。’浙西惟江陰人尤珍之，每春首初出時，必用羞祭品畢，然後作羹，而鄰里間互相饋送以為禮。”也許各人的喜好不同，我遊日本，因恭其名，在河豚專賣店一試，感覺是言過其實，甚至索然無味。後來再讀《輟耕錄》始知沒有吃到河豚腹中之膟。《集韻》：“膟，腸間脂。”據《輟耕錄》説：“（河豚）腹中之膟，曰西施乳。夫西施，一美婦耳，豈乳亦異於人耶？顧千載而下，乃使人道之不置如此，則夫差之亡國非偶然矣。”

以河豚之膟而曰“西施乳”，除了褻瀆這位愛國拯民的佳麗外，也有辱斯文，實在猥瑣。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