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糕

兒時吃到雪糕的機會不多。雖然我不是特別喜歡雪糕的味道，但當它得來不易的時候，便會對它有所渴求。吃到的，不只是甜，而是一種虛榮的快樂。

家裡窮，老爸可能怕我稀罕物質，便經常教導：“沒有就沒有啊！不用羨慕別人。”

還記得我在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學校附近的士多都在賣新款甜筒Magic Cone，售價為六元，大概相當於一碗水餃雲吞麵的價錢。班上的同學都有買來吃，我很羨慕，但明知道家人不會買，也就沒有提及過。直到一天，爺爺來接我放學。

爺爺長期在外地工作，所以他對我來說是半個陌生人。我跟在他的身後默默走着。經過士多的時候，我停下來：“爺，給我買雪糕。”

我的心跳加速，從來乖巧懂事的我，突然變得橫蠻霸道。我嘟着嘴，皺着眉，羨慕和委屈的情緒一擁而上。我只想吃雪糕，吃Magic Cone。

爺爺沒有猶豫，直接領我到士多的冰箱前挑選。

店家說：“六元！”

爺爺遲疑了一會兒，說：“咁貴啊！”

在爺爺還在數錢的時候，我已打開甜筒的塑膠蓋，急不及待地吃上一口。

我終於嘗到了，但快樂一瞬即逝，隨之而來的是不安感。

手裡的雪糕，抵不上嫉妒和貪婪的醜惡。我不知道自己站在士多門前的樣子有多猙獰，但一定很醜、很醜。因為委屈，所以好勝。因為好勝，所以赤裸。道出慾望再將之強加於人，過程是血淋淋的，但結果總是令自己噁心。

我因此明白到老爸的話。以後忍着淚，也不願再如斯赤裸。沒有，就沒有。硬要回來的，最終會發現不是自己想要的。

還有，我再也不喜歡吃雲呢拿味的雪糕了。

月 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