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 醜

站在台上，強光會奪去人的視野。如踏雪般，前方白茫茫一片，手心冒起冷汗，指尖凍僵了臉頰卻持續發燙，你知道台下有無數雙眼睛在等，偏偏顫抖的嘴唇卻吐不出半句像樣的話。視線稍微適應後，此刻身在光亮處的你，極力在黑暗中尋找熟悉的目光，語塞時，聽見台下有人鼓掌；儘管你很清楚那只是些安慰的掌聲，但飄流在汪洋中，那已是最好的救命索。

早前到科學館的會議中心，為參加辯論賽的師弟妹打氣。告別校園雖已有些日子，但坐在觀眾席上，緊張感依舊會襲來。人的共感是件奇妙的事，只要有過類似經歷，便能輕易牽動回憶，把人帶回過去。那是母校的粵語辯論隊成立的初期，所招募到的隊員大概就只有熱情，沒有系統訓練，也缺乏實戰經驗；不久後，就迎來了第一場的正式比賽。

過去在賽場上，我拿着擬好的講稿，盡可能壓制住手腕的抖動，實在看不清時，索性就背誦起來，反正手卡上的內容已讀了不止百遍。站在台上的那幾分鐘，繃緊得沒空去在乎勝負，只想盡快結束比賽，逃回安逸的黑暗裡；可到了宣佈賽果時，又發現自己不甘淪為輸家，想贏，哪怕只是新手，鼓足勇氣踏上台板，絕不是要為了獻醜。

賽場上，只有一組勝方，而上場的人無數。我試着運用詭辯技巧說服自己，就算是敗給了對方也是種勝利，只要現在的自己贏得了過去就好。深呼吸，在大學生涯的最後一場辯論賽上，我反覆提醒自己要享受舞台，好好感受射燈的溫度。台下很暗，很難看得清楚，但台上不止你一人，每次回頭向計時員示意時，身後的隊友都在，灼熱或光榮，都願意與你分擔。辯論有趣，在於沒有一種說法能永恆，為了證明我是辯員，大概需要花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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