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法國半鄉下菜

亨利貝爾(Marie-Henri Beyle)先生生於法國東南部小城格勒諾布爾。以十八、九世紀的交通工具而言，里昂與貝爾先生生活的蚊型城市並不在一個小時生活圈內。貝爾先生對里昂這個算不上鄰居的大城市，由衷地寫下“令人窒息”的差評。儘管如此，以美食聞名的里昂，不僅把貝爾先生的舌頭征服得妥妥貼貼，還讓他得出一個教人很難反駁的推論：“有件事在這個城市是不可能發生的：吃得不好。”

說來真有點兒惡作劇的意味。當貝爾先生來到“魂牽夢縈”的巴黎，那兒的食物卻大大大大的倒盡他的胃口。失望之餘，貝爾先生只好拿他兒時“深惡痛絕”的家鄉食物來自勉，無可奈何地承認，巴黎的食物，“總的來說，遠遠不如格勒諾布爾”。只要加上“總的來說”，巴黎食物遠遠不如格勒諾布爾的說法，應該是一個有能力穿越時代的中肯定論。

年輕時，我也曾在格勒諾布爾生活過一年。格勒諾布爾留給我往後數十載美好的回憶之一，便是在那兒吃到的第一道菜。第一天抵達格勒諾布爾的時候已近黃昏，在住處安頓後便馬上為口奔馳，四出尋找便宜的食肆。很快就找到一家有客滿之患的小店。甫坐下，就點了一道在門口看菜單時已經選好的菜。以牛奶煮成的豬肉，配上白菌和香草，味道濃郁鮮美，略帶一絲甜，連同法棍麵包一起吃，最後把整個盤子洗刷得乾乾淨淨，不留下半滴遺憾。第二天返尋味，目的卻不再單純，除了享受食物，還想偷師。自此，這道半鄉下菜就成了我下廚的絕活之一，隨我行走江湖多年，未嘗一敗。

對了，你也許不知道貝爾先生是誰，但貝爾先生有個筆名叫司湯達，掛着個法國大作家的頭銜。

梯 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