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敗仗就不應該對抗?
新晉導演李駿碩繼首部作品《翠絲》關注跨性別人士,新作《濁水漂流》則把焦點投射在露宿者,皆是在社會被邊緣化的一群。電影根據真人真事改編,講述一群住在天橋底的露宿者,在政府未有預告的情況下被清場,家當全被當垃圾丢棄。後來由吳鎮宇飾演的輝哥帶領一眾街友與政府對簿公堂,要求賠償與道歉,最終後者願意每人賠償兩千元但道歉欠奉。面對這個結果,他們應該“袋住先”,還是為一句道歉繼續抗爭呢?
由於與去年由郭富城、楊千嬅主演的《麥路人》同樣以露宿者為題,加上都以群戲為主,兩片難免被用作比較。儘管題材相近,但《麥》和《濁》的敘事手法與風格迥然不同。前者大賣催淚慘情,最佳例證是為劉雅瑟飾演的媽媽,為亡夫母親多番償還賭債而賣淫,最後過勞慘死,遺下幼女成孤兒。這種粵語長片式劇情會發生在現今社會固然難以叫人信服,過多的悲情堆砌更使這個旨在關注小眾的故事失真,露宿者議題淪為陪襯,白白浪費“麥難民”這個上佳題材。
相反《濁》不走煽情路線,對眾角色“去背景化”處理(沒有詳細交代他們為何成為露宿者或道友),這種樸實甚至類近紀錄片的拍攝方式,令觀眾能像旁觀者般察看這些低下階層面對的窘境。導演沒有美化露宿者的行為,亦無刻意放大他們的苦況來賺取廉價同情,反而對他們的缺點着墨不少(例如繼續吸毒等),反映“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是否因為他們可恨就該被趕盡殺絕,只能沒有尊嚴地活下去?
《濁》最犀利之處是它帶出露宿者(或其他邊緣人士)與社區發展之間矛盾的討論:這邊廂輝哥一直說:“深水埗是窮人居住的地方,現在興建這麼多高樓大廈,窮人住哪呀?”那邊廂朱柏康飾演的另一街友回話:“想像一下有錢人幾千萬買豪宅,一打開門就見到對面一班道友,怎忍受啊?當然要把我們清走啦!”深水涉十年八載前曾是香港貧窮人口比例最高的區域,然而近年歷經舊區重建活化,導致士紳化,社區生態大幅改變,租金樓價飆升,原本居住在這裡的窮人等只能像“濁水”被清走,“漂流”到下一個社區,惡性循環無限延續。
鄧志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