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與陽台

偶爾翻開九年前的日記。黑色0.05水筆記下的某年某月某日某個黃昏的情景幾乎已被擠到了記憶容器之外，而重讀的那一瞬間，點滴感覺又都在。

秋意正越來越濃，就來了一場雨，迷迷濛濛，彷彿一下子回到了三月。

好在此刻雨停了，Isabel和她的女兒，十歲的Zara和我，坐在她“新居”的大天台上，風一陣陣吹來，幾乎把桌上的四隻（其實是四杯）大蠟燭吹熄……。天色漸暗，天空突然傳來鳥鳴，抬頭看，兩隻大白鳥正從頭頂越過，自在得很。小女孩Zara馬上說：“牠們每晚都要飛過的！”

這是北方來的候鳥嗎⁈風有點涼意，夜幕像是遲遲不肯降臨，星星和月亮倒都升起來了。

日記最後，寫了鄭板橋的“最是晚風藤榻上，滿身涼露一天星”。

Zara去年已經十八歲了，已是個一頭金髮的美人。去年高中畢業去葡萄牙讀大學。在中學時默默無聞的她竟在大學中學業猛進。她學的是建築專業，老師給了她極高的評價。

Isabel因為工作的緣故，留在了澳門。她是獨女，在葡國的老母親已八十六歲，乏人照應，女兒們又在家鄉因疫情無法回澳門過暑假。

這些年，Isabel的家從南灣搬到路環，又從路環搬到氹仔，每一處都要有個陽台。而且陽台外都有很美的風景。但再也沒有那樣一整個大天台，可以無限擁抱天空。

現在的陽台對着海，她在陽台上裝了一個很大的木浴缸，接了水管。

在無邊的夜色裡，在暑氣或將臨未臨的秋意中，一杯紅酒的加持，美如畫的海景是否可以減輕思鄉與思親的痛楚？

“不怕有人看見嗎？”我壞笑着問。

“喔？這個嘛，我可以穿泳衣。”她狡黠地一笑。

我知道，在夜色裡，她一定會熄燈上場，不去理會別人的眼光。自然，不會穿什麼勞什子泳衣。

谷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