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話“各種”英語

上海多廣東人，我的妹夫、嬸娘、姨公等很多家親戚都是粵籍，但我不會說粵語。五十歲移居澳門後，學說粵語，發音不準，有些土生就對我說：“殷生，你啲白話唔鹹唔淡，我哋唔識聽，不如大家講英文……”

我的生活歷程中，英語等外國語給了我很多幫助。我因病不上學，自學了英語和俄語，上世紀五十年代進入上海外國語學院語言學教研組任職資料員，除了我，全組都是俄語系畢業留校的尖子人才。當時正在集體編著供全國高校使用的《語言學引論》教材，為此全組成員分別進修第二外語，同時學習英語國際音標和英語語音學，導師是著名的RP大師許天福教授。RP(Received Pronunciation)即標準音，俗稱牛津英語。

英語也像漢語一樣有發音各異的方言，英語跨出國門到了外國往往受本土語言的影響，特別是語音，發生“變種”，形成“各種”英語。再則，也許由於強勢的美國電影，美音普及全世界，蓋過了RP。

內地的英語教學一向重視RP標準音，改革開放初期，各地電台都有空中英語課程，那時英國文化協會代表團訪問中國，他們驚奇地發現各電台都是英語標準音教學。當此美音泛濫的年代，中國竟然如此重視標準音，深受感動。就邀請了一批內地英語教師到倫敦免費進修兩年，並提供交通、住宿和伙食。我電教館的同事徐正虎就去了倫敦兩年。

有些英語很難聽得懂，我曾經和一位澳大利亞商人交談兩小時，發音簡直奇葩。香港英語比較好，但也並非都是標準音。說一則故事：約一百年前，我父親在上海工部局學校上學，除了中國語文，所有課程都是英國老師用標準英語教學，所以父親能說流利的牛津英語。三十多年前，非洲某國與台灣聯繫一項金融事務，由我父親以私人身份接手辦理。父親發現情況複雜，決定去該國實地了解。到香港該國領事館辦理入境簽證，總領事親自接見我父親，交談以後對我父親說：我對你有特別的尊敬，我到香港已經多年，難得碰上說流利牛津英語的中國人，很高興。接着他告知我父親，該國的這幫人是經濟騙子……標準英語救了我父親。

澳門能講英語的人多，但是有些人受母語方言影響，個別發音不準，例如我任職澳門電視台時，同事們稱呼我的中文秘書Ruth小姐為“露夫”，將th發音f（國際音標），而我稱她為“露絲”，th發音為θ（國際音標）。很多人都說我錯了，後來請精通多國語言的盧基立先生評說，結論是：“殷先生發音是正確的。”

我認為語言工作者、語言老師，應該對語音有嚴格的要求。至於一般人使用語言，只要能夠互相正常溝通交際，語音上有些差異就不必過分苛求。

殷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