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瓦喬爭奪戰

自疫情開始，比特幣市場交投異常活躍，投資風險之高，並非人人所能承受。相比之下，投資名畫，其長遠升值潛力，固然是一擲千金的關鍵因素，然而當眼前的藝術品，涉及歷史和文化遺產之爭，事情就複雜得多。

今年三月，一幅在西班牙拍賣的畫作，底價一千五百歐元，卻引來幾位志在必得的競投者，願意出價過百萬，誓要投得心頭好，關鍵人物之一，是意大利博洛尼亞美術學院的布里尼教授(Massimo Pulini)。布里尼精通西洋藝術史，本身是一名畫家。許多古玩收藏界人士，因布里尼豐富學養，遇到畫作真假疑雲之時，都會向他請益，當中包括米蘭著名畫廊Altomani Gallery的主人查朗尼(Giancarlo Ciaroni)。一晚，布里尼收到查朗尼的電郵，內容跟一幅油畫有關，希望前者可以幫忙辨識真僞。六分鐘後，教授的回覆，嚇呆了查朗尼：“該死！這是出自卡拉瓦喬之手啊！你到底怎樣找到的？”

裁決一出，查朗尼晴天霹靂，隨即二話不說，直接聯絡相關畫商，表明自己有意競投，並煞有介事地向畫商申明，整個過程，切勿走漏半點風聲。雖然全程沒有提及“卡拉瓦喬”，但查朗尼神神秘秘的行事作風，反而引起畫商的好奇和猜疑，並將畫作的相片傳送給意大利著名藝評家史加比(Vittorio Sgarbi)。史加比和布里尼英雄所見略同，相信西班牙那幅《荊棘王冠》，乃卡拉瓦喬親筆畫作，有意將其帶回意大利。

那邊廂，查朗尼積極跟《荊棘王冠》的西班牙畫主接洽，務求在公開拍賣之前捷足先登，更表示願意出價五十萬歐元，過程中對卡拉瓦喬隻字未提，豈料畫主透露已另有兩位潛在買家，開價比他高六倍，查朗尼方知所謂的秘密早已洩露。突如其來的買家接二連三，畫主驚喜以外，更希望知道更多真相。查朗尼以布里尼一篇分析長文，將當中由來和盤托出：《荊棘王冠》畫於一六○五年，屬卡拉瓦喬一幅畫展參賽作品。根據布里尼的分析，畫中耶穌頭部稍微傾斜、士兵的面部表情、燈光設計及效果等，跟卡拉瓦喬《生病的巴克斯》的畫風甚為相似。他亦解釋了《荊棘王冠》由意大利流落西班牙，全因卡拉瓦喬在一場私鬥中搞出人命。為了逃避死刑，他避走羅馬。當年舉辦畫展的意大利貴族，為了捍衛自身名譽，隨即跟卡拉瓦喬劃清界線，將《荊棘王冠》賣到西班牙。

布里尼對《荊棘王冠》的“裁決”，不久就傳到西班牙文化部的耳邊，傳訊員是西班牙最大的美術館——普拉多美術館。得悉卡拉瓦喬的滄海遺珠竟然流落民間，西班牙官方立即召開緊急會議，並對該油畫發出口禁令，原定的拍賣亦隨之告吹。當地政府亦派出專家，仔細鑑別畫作，執筆時仍未有答案。姑勿論最後結果如何，布里尼驚嘆《荊棘王冠》在過去四百年以來，一直未被修復，卻基本保持完好，除了“奇蹟”二字，實在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解釋。

杜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