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有也有不易的時候

語言學界有一則流傳甚廣的趣事：著名語言學家王力先生當年在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念研究生的時候，在一篇論文裏說粵方言沒有撮口呼的字音。結果，導師趙元任先生批了六個字：言有易，說無難。粵方言裏真的是有讀撮口呼的字。王力先生覺得趙元任先生的六字批語大有道理，不但經常拿來教誨自己的弟子，還把它寫進了文章。

我也覺得趙元任先生的“六字箴言”很有道理，也曾把這個道理告誡自己的學生，寫進文章。

其實，世間的道理沒有絕對的，對錯往往只是概率大小的差別。認真想想，仔細搜尋，不難發現，反過來說也是道理。比如說，有的事情上，說有也有不容易甚至非常困難的時候。

例子不少。比如，誰若是立論說這世上是有鬼的，遇到認真的聽話者，要求他把鬼找來看看，他就不容易了。二○○七年，陝西省林業廳公佈獵人周正龍用數碼相機和膠片相機，在安康市鎮坪縣神州灣一處山崖旁拍攝的華南虎照片。消息公佈後，其真實性受到了普遍的質疑，很快成為舉國熱議的話題。我國境內究竟有無野外華南虎，至今仍是未解之謎。去年美國著名大學麻省理工學院有科研機構利用頂尖的軍標技術和最新圖像分析技術，認為周正龍拍攝到的華南虎是真虎，他的照片不是翻拍的。儘管言之鑿鑿，但人們的態度一仍其舊，至少沒有人向周正龍道歉，也沒有什麼部門給周正龍平反昭雪，恢復名譽。周正龍和陝西林業部門百口莫辯，說“有”的他們，比廣大說“無”的吃瓜群眾難上千萬倍。

動筆寫這一篇文字，有個起因：主張上古漢語是沒有複輔音聲母的筆者最近切身感受了一回“說無難”的尷尬。

（二之一）

亞 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