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海

我卻想着張岱的湖心亭。

但沒有一葉小舟這回事，過的都是巨大的船，水怎能無痕，底灘的沙泥都翻上水面。

人呀，還是這樣子渺小，在海岸線旁，車流如水般運動，人也被這些風吹着走嗎？巴士站，等着上車的乘客，是原來就有自由意志向前，抑或是在車路設計下，而有了方向的決定。是誰決定我們的下一站的呢？

跑步的人看着手錶，時間一旦定下，就不會認它亂叫了是吧……

隨意行動與散步的經驗在這個城市是不可能發生了吧？我空下一個下午的時間，帶着小孩在山徑上健行。

他們怎麼都不肯好好走在已經決定的路徑上：看到像階梯的石頭，就要走。看到沒有螞蟻居住的樹木，就要爬。盤踞於地的老樹根，有的人把它當迷宮走。在懸崖上，往下拋擲着小小的石頭、果實、樹葉、花與種子，如果說自己也可以拋出去，也會不假思索去做吧！

說到拋出自己，佐野洋子寫過一本小書《一隻普通的熊》（步步出版），那隻熊真的把自己拋出去了耶！牠的父輩祖輩準備了許久都沒有幹到的事，牠呀，終於做到了！一聲不響地飛走了。離開的那天，牠的好朋友小老鼠抬頭，只見“咚隆”，熊的甜甜圈呀蜂蜜麵包呀蜂蜜罐呀從天而降，熊就這樣飛走了，即使無限祝福，小老鼠也只能坐在熊的家門口兀自大哭起來。

“長大以後，人還能這樣不假思索的拋出自己嗎？”孩子們一步步，遇到一塊大石頭、一棵大樹，都貼近耳朵去傾聽它。（看來，這是個與之無關的問題。）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