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書的溫度
在依賴即時通訊的年代,文字和話語可以無時差傳遞,連表情和肢體動作都能輕易找到替代符號,帶來一種足以跨越地理距離、無所不能傳遞的錯覺。然而,從冰冷的屏幕到另一個冰冷的屏幕(屏幕的溫暖是電池過熱的提醒),人的溫度終究無法傳遞;這也是疫情期間互相遙望牽掛的人之間,一道無解的題。
疫情與否,與另一半交換寄予心事的文字時,我都偏愛親手書寫的信。每一封手書,信封親密包裹的不僅是信紙,還有寫信人虔誠寄放的溫度。
一字一句的一筆一劃,是書寫人的一心一意。而收信人則從字裡行間的模樣,想像心裡牽掛的書寫人的模樣:把文字內容反覆咀嚼後,又撫摸每個字的筆跡,面前是書寫人當時——已過去的某個時刻,或許是收信人剛好也在想對方的時刻——寫下字詞的模樣。
書信中段稍微走樣的字,應該是手開始痠了吧?這裡是否書寫人終究抵不住懶怠,托腮歪趴在桌上書寫,以至於整行字像一排被風吹歪的小草?尤其當書寫人是與你的生命和靈魂契合親密的人時,你可以看穿這些字被寫下時,那個人試圖掩藏的臉部小表情。
寫下這句玩笑話時,也許不經意露出調皮的咧嘴笑,挑起的眉下是閃爍着狡黠的眼睛;寫下一句句“想你”時,說不定眼眶泛紅,抿着唇快速眨眼,抑壓即將泛起的霧;而在下款署名的上方寫下“愛你的”時,或許方才那雙眼裡醞釀的霧,已化為如水的溫柔。
收信人摩挲着一張張信紙,想像着書寫人的手曾如何安放在紙上,在書寫一字一句時,也與自己同樣地觸摸過這些位置,也曾在此留下過體溫。如此,手書的溫度在寫信人與收信人之間溫柔地流轉,彷彿傳遞的不是文字,而是對方真實的溫暖。
波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