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之所以美好

當我還小的時候，“長大”、“成年”這些概念對我而言極其遙遠。但在我的想像中，成年後的我，形象會與此時完全不同，甚至陌生，成年人會擁有某種特別的力量，能夠完成世間一切此時我無法完成的事情，例如改變這個環境，拯救受傷的動物，等等的事情。

但我當時並不喜歡長大，因為長大對我而言是喪失了童真與相對純真的幸福。我將會變得陰險狡詐，也變得不再快樂。

孩童的我無法讓時間停下腳步，甚至連時鐘慢一點也做不到。很快十幾輪春秋過去，我便已經像柳枝抽條似的，一下從幼童拔高到了一米六，成年人的身高、外貌，與相應的成熟。

突然發現成年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是在幾個月前的春天。

那時我在重溫美劇，傑克與雷蒙的對話讓我印象深刻。當時傑克正因萬聖節的到來而黯然神傷，因為他從小父母離異，父親不負責任，母親常年在外，因此每一年萬人齊聚的熱鬧萬聖節裡，愛找朋友玩的他，卻只能躲在房間裡，寂寞地抱着爆米花看足球賽度過。此一童年悲劇，在他成年後仍揮之不去。在第三次拒絕了雷蒙的萬聖節邀請後，雷蒙得知了他的原因，當時便如長輩一般說道：“你知道成年後最美妙的事情是什麼嗎？就是能夠建立一個新的家庭傳統啊。”

是啊，恐怕在世間，沒有幾個人能夠逃得過，被原生家庭父母的粗暴言語和行為，留下的陰霾。這道陰霾甚至在我們成年後，仍如影隨形地伴隨我們。不知不覺，我們的言語也繼承了父母的粗暴，我們看待事物的態度，也如他們一樣冷峻。傷害了他人同時，這種從童年就聽到的言論，也始終禁錮着我們自由的心靈。

在我踏入中文系學習時，夢想成為一名作家。我母親對我說：“這樣做是沒前途的，還不如去考公務員腳踏實地。”

在我疲憊了一整日，亟需躺下睡一覺再面對明天棘手的報告時，母親在我初中時的粗暴言論於我耳邊重重響起：“你看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去趕快準備考試／報告！”

我曾經很嚴重地失眠，我曾經每做一件我想做的事，我內心都充滿了對不起母親的負罪感。我深知這是家庭教育留下的害處，可是我卻沒有勇氣去改變這個傳統。因為這是“傳統”，所以好像每個下一代都必須“遵守”。

直到雷蒙的話，讓我一語驚醒夢中人。原來成年人的美妙，就在於能夠創造一個新的傳統，一個自己喜歡的傳統。我可以不再約束我小孩的職業，就如我不再約束自己的發展。我可以任我小孩染髮與穿衣，因為越來越新的社會已經足夠包容這些千奇百怪的髮色與服飾。我可以放任我小孩暑假跑去山嶺野澗裡玩，因為他要在自己的天地裡尋找生命的樂趣。

我不會再那樣約束我的孩子，並不會如我媽那樣約束着我。

我現在明白了，成年人所能做的美好之事，有太多了。幼小的孩童，徒遭社會的不公也無法反擊。而成年人，卻是能夠改變這樣的不公。如果改變社會的計劃太宏偉，不如先從自己家庭的傳統入手吧。

以 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