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革狀元
有過這樣的一個故事:有個狀元不知犯了甚麼事,或者行為不檢,被皇帝褫奪了他的狀元銜。本來已是非常頹喪的事,豈料他竟因此撈了一筆。他被革歸里途中,虛張聲勢,高頭駿馬而行,揚起大纛,上書“奉旨革狀元”五個大字,招搖過市。“奉旨革狀元”的確是事實,因為大纛插在他本身,可以表明他自己的身份。不過又可以作為他的職銜,即是說他是奉旨執行清理狀元敗類的特派專員。這五個大字可以任隨旁人理解。不過所有狀元見之,莫不心驚膽喪,為保其狀元名銜,自然“識撈”。
詞壇中一個響璫璫的人物柳永,字耆卿。初名三變,字景莊。他為舉子時,多遊狹邪,善為詞,而仕途不得志,只作餘杭縣令、鹽場大使、屯田員外郎一類小官,所以世稱“柳屯田”。他怨自己大才小用,心有不甘,寫了一闋《鶴沖天》,有點像阿Q式的宣泄。詞云: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雲便,爭不恣狂蕩?何須淪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依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青春都一餉”的“餉”即“晌”字。全詞滲出的都是酸葡萄味。詞意是:黃金榜上,沒有我的名字,這不是清明朝代偶然將賢才遺落。怎麼辦?既然未能騰雲直上,出將入相,何不恣意狂蕩?得失不須計較,我本來就是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儘管仕途失意,還有意中人可以尋訪。就在那煙花巷陌,彷彿繪有圖畫的屏風半敞着,姑且先去偎紅倚翠,尋求慰藉,風流之事,足以慰我平生。青春不過一瞬間,下定決心,把金榜這虛名,換來擁嬌抱美而淺斟低唱。這首詞傳到仁宗皇帝,御筆一揮,等同“革狀元”。說道:“且去淺斟低唱好了,何必要浮名?”於是他自詡“奉聖旨塡詞柳三變”。他的晚年十分潦倒,身後蕭條,幾無葬身之地。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