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背影〉是開屏的孔雀

三十年之後，文革結束，國內外形勢又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和平年代，百廢待興，國家開始實行改革開放政策，政治上少了許多忌諱，人們的思想觀念也開始變得活潑多樣、寬容大度。局限於父子之間、家庭之內的愛，這個時候可以講了。朱自清〈背影〉也就跟張愛玲的小說、周作人、梁實秋等人的散文小品文一樣，都可以重見天日，登堂入室，甚至進入語文課本了。

經過二、三十年的教學、傳播，〈背影〉又如孔雀，羽毛日漸豐滿，人們又成了站在孔雀正面的觀賞者，忙於讚歎，陶醉於牠的絢麗奪目之中。

實際上，孔雀的屁股眼一直都是存在着、暴露着的，並未因為時代的變遷而進化至掩蓋起來。由於數十年來規範化、統一化的教育方法，人們已經普遍培養起了自覺維護孔雀屏那光輝形象的意識。

上世紀三十年代，列強環伺，內憂外患，但人們的思想比較開放，對於〈背影〉其實還是能看到不足之處的，比如葉楚傖主編的初級中學教科書《國文》（正中書局，一九三四年版）第二冊第十三課的課後點評，指出〈背影〉表現的是“‘美’的親子之愛而不是‘善’的”，文中有“愴然哀思之處”的缺點。現在的文學史著作，基本上都如同吃過糖瓜的灶王爺，“上天言好事”，只會說好話了。個別學者甚至完全放棄了理性的底線，以醜為美，以病態為美姿，把朱自清和他父親不正常的恩怨關係、朱自清父親跟腳力談價錢、一再囑咐茶房照顧自己兒子、穿着長袍翻越月台只為買幾個可有可無的橘子等等行為，統統說成無比美好的體現父愛的行為！

（八之四）

亞 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