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自有顏如玉

談元曲不能不說馬致遠的《天淨沙》，其中一篇題曰〈秋思〉的，記得在孫兒唸中學時，他的語文課本收錄了作為範文。“秋思”，在此時來說正合時宜。曲云：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如果說它是一幅有聲畫也未嘗不可。小橋流水人家這三種物象，就足以構成一幅畫圖。其實這支小令大可以命題曰悲秋。看：樹是老的，道是古的，風是西的，馬是瘦的，陪襯着夕陽與昏鴉，孤零零天涯遊子，焉有不斷腸！

喬吉也有《天淨沙》，題曰〈即事〉。所謂“即事”，其實是根據杜荀鶴《松窗記》及《太平廣記 · 畫工》而寫，其筆調與風格大別於馬致遠，不但如此，在元曲中也極為罕見，因為全曲都用上疊字。恰巧這小令的字數為偶數，共二十八字，作者就用了十四個疊字句：

鶯鶯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風風韻韻。嬌嬌嫩嫩，停停當當人人。

曲中的“真真”是人名。說她是“人”似乎有點欠妥，其實她是畫中人，而且是大美人。據說唐進士趙顏在一位畫工手中購得一幅美人圖。畫工告訴他，此女名“真真”，如果晝夜不停連呼其名百日，美人必應聲而出。果然，趙顏呼之百日，真真從畫中走了出來，與顏結為夫婦，並育有一子。後來有人對趙顏說：此妖女也，趙顏欲殺之。女告之曰：“儂本南嶽地仙。”語畢，復入圖中。

如果把這“曲”寫成“直”，就是：鶯飛燕舞春意濃，花紅柳綠真真出圖中，美人嬌艷言談舉止有風度，富情韻，自然停當恰如其分。

《天淨沙》全曲五句，分別為六六六字，俱平韻，第四句仄韻，宜用去聲韻，末句六字，平韻。如馬致遠的《天淨沙》：第一句“格、老”兩字；第二句“小、流”兩字；第三句“古”字；第四句“夕”字；第五句“斷、人”兩字可平可仄；而第三句之“瘦”字及第四句之“下”字，應用去聲字。還有第三句之“馬”字，宜用上聲或平聲字。

冬春軒